院墙之外树影婆娑.我悄身隐匿在树干之间.透过树叶间的缝隙观察齐王府大门前的情况.躲过一群巡逻的护卫.正打算潜入之时.脚腕忽的被人握住.身子在半空中失了稳当.眼见着就要跌个面朝大地了.
腰间忽然有一道力量将我扣住.几个翻转稳稳落地.也免去我面朝黄土从高空摔落的惨剧.
“你什么时候这么冲动了.”
我回转身子.怒气十足的瞪了他一眼.不是不出宫的吗.怎么就出现在这里了.还偏偏是这个时候.
“怎么了.哪里受伤了吗.”虎口满是茧子的手缓缓擦过我的脸颊.他似是看出了什么一般.单手押着我的脑袋靠在他的胸口.“这次你得听我的.无论如何都不能去.里面都准备好了陷阱.等得就是你.一旦你冲动行事.进去了可就出不來了.你觉得这是奶娘和小玉希望看到的吗.”
“我知道.”感觉到眼眶附近的濡湿.泪水恰好渗进他的衣裳.锦衣华服.此刻也不过是用來擦拭眼泪的抹布.“可是……她们现在……”
“有人來了.”他忽然转身.单手搂着我的肩膀.瞬间将我打横抱起.几个起落便离开了齐王府的巡查范围.
我静静的靠在他怀中.许久沒有这样安心过.心口的大石头似乎沒有再步步逼近.给了我一个喘口气的机会.不由的伸手搂住他的脖子.近一些更近一些.“君然.我不想再等了.”有些事如果不开始行动.那么它将永远处于计划阶段.我们的忍耐已经够久了.甚至连累了许多人.我已经不想再等下去了.这样的等待让我心焦.
他轻轻吻了吻我的额头.语带轻松道:“好.不过将來不管发生什么.你都要活……”
“我们同生共死.你休想再赶走我了.”
他无奈的笑笑.“好.”
停在鲁叔家的小院子门前.他这才松手放我下來.本就身子不好.这一路的疲累.让他沒什么血色的脸更加惨白.我这才意识到自己似乎任性过头了.急忙拉着袖口就给他擦了擦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子.“既然來了.不如就让师祖瞧瞧吧.你的毒.或许他们有办法.”
“嗯.我今日偷溜出宫.自有一番打算.只是委屈了小秦子和江腾.得受几日罪了.”司马君然拉下我的手.掌心附上.单手握着.竟就这样牵着我进门了.眉眼间含着淡淡的笑意.“也是时候该來拜会一下你的师祖婆婆了.”
这话乍一听起來沒什么.可搭配上他此刻冥思的神色.不禁让我心神一怔.该不会又在算计什么吧.
揣着这份担心.我一路随着他拐过长廊往东厢去.沒曾想.还沒有跨过垂花门.便瞧见本该卧床歇息的徐月娥.即便是夏夜.也有清风几许.少不得有些凉意.一件火红色的斗篷.只在边角处绣着团云纹饰.包裹着她只着中衣的身子.在夜风中显得更加孱弱.自从开始肃清余毒.她的唇瓣便一直处于干涸惨白之状.未说几句话便会咳嗽几声.有时候还能咳出一丝黑血.好在竹沥哥哥亲自照看.我这才敢放任大胆的去私闯齐王府救人.
“还好.你……你终于还是赶上了.”月娥扶着柱子缓缓坐在栏杆上.单手捂着嘴巴.眼角挤出一抹浅笑.宛若冰雪消融.初见春光时的灿烂景色.那种灿烂.丝毫不为她的虚弱所掩.
我不解的望向司马君然.只见他同样回以一笑.却笑得深不可测.“多亏你了.不然她指不定闯出什么祸事來.”
我心中顿时了然.感情今晚的事情全是月娥这丫头私下里给司马君然送信所致.我说他怎么就那么及时的出现在齐王府的门外.抢在我行动前的瞬间逮住了我.
不由的瞪了月娥一眼.这家伙真是越发的不讲义气了.
“你也别怨她.于这一点上.她比你成熟稳重了些.”司马君然捏了捏我的手心.大庭广众之下.他到底不敢出手揉我的脑袋.“好了.带我去拜会师祖婆婆吧.”
“什么师祖婆婆.那是我的.不是你的.”
“是是是.你的师祖婆婆.行了吧.”爪子终究还是伸到了我的脑袋上.
东厢最大的偏厅内.鲁叔一切都安排妥当了.待我们过去.师祖婆婆连同师公和竹沥哥哥早就已经到了.一个个端坐在雕工还算精致的木椅上.活像个祖宗.
司马君然是第一次见到鲁叔.目光中多有打量之意.但是碍于不能怠慢了里面的三位.他还是沉默的迈开了步子.
“徒孙见过师祖婆婆.师公.”我难得朝他们行了大礼.想着他们最受不得礼数约束.肯定在我话刚落音之际便让我起身了.结果等了半晌.座上的两人也沒有发出半点声音.转头去看竹沥哥哥.这家伙竟然根本就不在看我.而是将目光坐在堂上挂着的一副山水画上.那是一副再普通不过的画作.
“晚辈司马君然见过两位前辈.”
愣愣的望着他.似乎从沒有想过身为一国之君的他竟会如此深谙江湖人士的礼数.着实让我吃惊.
座上的两人岿然不动.目光却在司马君然的身上游移.就好似在辨析所得的珍贵药材.恨不能剖开外表以求其里.
我紧张的满头大汗.膝盖亦是有些麻木了.正想着要不要提醒座上那两位一些.却听见他道:“不知敏敏做了什么违逆前辈的事.虽是夏夜.终究天气寒凉.不宜久跪.还请前辈手下留情.若是有错自当受罚.若是无过.便权当指教.”
“起來吧.”师公捋了捋胡子.眉眼间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陡然让我心生寒意.这个师公我了解的不多.但据阿爹说他是个极有头脑和城府的人.一颦一笑有时候都寓意深刻.数十年的隐居生活.他身上的算计已经少了些许.但不代表全部丢失了.此番看他笑得如此狡黠.心中难免为司马君然捏一把冷汗.
“师公让你起來了.”他不顾师公打量的眼神.单手伸过來.目光太过冷静.一时之间竟看不出什么破绽來.
我神思恍惚.这才回神.“哦.”拉着他的手.我蹭得一声站了起來.伸手拍了拍膝盖的尘土.牵着君然的手便冲师祖婆婆笑了笑道:“婆婆.师公.沒什么事的话.我便告退了.”
“站住.”婆婆发话.焉有不从.
我本想逃跑的步伐.终究被她一句话堵了个严实.望着司马君然.我无奈的投以微笑.这笑容中到底夹着几分苦楚.几分担忧.真不知道他自己瞧出來了沒有.
“听说你今个去齐王府了.”
此间有一个月娥.事情终究是瞒不过去的.谁知道竟传得如此之快.这时候还是乖乖认错才好.
好在师祖婆婆并不是真的要追究这件事.三两句也算是对付过去了.但是司马君然这么大活人生生出现.终究让师公和师祖婆婆不放心.一听到他自报家门.心中的不安也抹去了几分.“大晋国的小皇帝.你怎么会……”
“晚辈前來.只为一件事.”他沒有否认身份.却也沒有端起架子來.依旧以后辈的姿态尊崇两位老人.
“什么事.”
说话的是师祖婆婆.速來对这些事感兴趣.即便师公想栏也不及她的速度.
一路上并未听说他有什么事情.是以此刻才会越发的惊诧.但看堂上三人.均是满脸的好奇并无不耐.心中也就稍稍安下來些.
司马君然撩开长袍跪倒在我方才下跪的地方.很恭敬的三行叩首之礼.或许堂上的人并不知道在宫里.这样的礼数是怎样的至高无上.两人竟是丝毫未动.只是做旁观者的姿态.却看司马君然表演一番.
我本想上前拉住他却被他挥手阻止了.郑重的三叩首结束.司马君然缓缓直起身子.却沒有半点起來的意思.“晚辈想求娶你们的掌上明珠白敏.”
“你……你说什么.”
两老人的脸上终于有些一丝除看戏神色之外的表情了.尤其是师祖婆婆.险些沒惊得摔下來.师公眉眼微皱.竹沥哥哥立刻很配合的去关窗户.沉默了片刻.师公才开口.声音有些沙哑.满是沧桑的感觉.“你真如传言那般.并非司马辰那小子的儿子.”
我惊诧于师公的敏锐.只是一句话.他就能将京城这半年多來的八卦风波搞清楚.还能在第一时间反应过來.想來年轻时候也是个才华横溢之人.
“我……师公他……”我瞬间慌乱了.这情况是该掩饰还是该解释呢.似乎每一个都不好搪塞过去.
“你闭嘴.”师公淡淡扫过一个冷厉的目光.震得我下意识的捂嘴巴.师公这才看向司马君然.那目光宛若一根根能扎进皮肉的针.即便不是针对我.都能感觉到不善之意.
他郑重的点了点头.“晚辈出自肃王府.乃当年肃王爷收养的义子.与司马氏沒有半分血缘关系.”
“你也清楚.”
忽然被问到.我怔了怔.这才想起來答话.“是.我早就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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