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午时三刻还有一段时间。
凌遥默默地站在刑台上。
那铁灰色的青石板上还可以看见残留的血迹。过不了多久自己的血液也会溅在这块地上。与这些几十年几百年累积下來的血混合在一起。
她又一次忍不住抬头去看天空。
冬日的天空并不如何澄澈。而是泛着灰沉沉的颜色。
她忍不住地想。这应该是她最接近他的时候了吧。也许此刻远在西南边疆的他也在仰望着同一片天空。她与他。共享着同一片天空。
她忽然就笑了。霄王妃穆凌遥的一笑。风华倾世。
宽阔空旷的刑场上。忽然就听见了她清丽的声音。
。。“嫁给我。我许你侧妃之位。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给你帮助和庇佑。于你百利而无一害。”
。。“只是可怜你。要嫁给一个瞎子了。第一时间更新”
“那我若想红杏出墙岂不是很方便。”
“找瞎子出墙么。”
“为什么是瞎子。”
“若不是瞎子。如何能看上你。”
。。“我总不能连新娘子的脸都看不到吧。就娶你这一回。自然要看清楚的。。你的喜帕还需我亲手揭呢。”
。。“沈翊霄。这是什么。”
“唔。被子。”
“王妃可是太过困顿以致精神不济。更多更快章节请到。怎的连被子也不认识了。”
“我知道那是被子。我是问为什么只有一床被子。”
“最近边关战事吃紧。士兵粮草紧张。各地都应倡导勤俭。本王作为皇子。自然应该为万民做出表率。”
“为万民做表率也不用省这一床被子吧。”
“不省这一床。王妃希望本王去省哪一床。。。府上其他人都是独睡的。本王总不能不让他们盖被吧。”
周围的人逐渐地明白了。她口中说的是过去她与霄王爷的对话。
凌遥却仿佛丝毫也沒有察觉到周围的人诧异的眼光。只是兀自说着话。仿佛那个人就站在她面前。一身玄衣如夜。唇畔挂着淡淡的笑意。正与她随意地谈笑着。
明明过去了许久。却都像是就发生在方才一样。沈翊霄说过的话。他薄唇勾起的弧度。他微微扬起的眉峰。甚至他手指的温度。他怀抱的宽厚。原來她都记得清清楚楚。一刻也不曾忘记。
午时一刻。刑场上忽然刮起了一阵大风。风扯着场边的旗子猎猎作响。风中带着沙尘。刮得所有人都有些睁不开眼睛。
凌遥一身橘红色的盛装被风卷起。在她身后鼓鼓张开。如凤翼振作、直飞九天。
全场皆静。青白的刑场之中。唯有一身红装的女子傲然挺立。面目沉静。水眸之中却有伤情缓缓流淌。更多更快章节请到。
午时二刻。**着上身的刽子手走了过來。锋利的大刀就插在他的背后。
凌遥膝盖一弯。缓缓地跪在了刑台上。有官兵上來将她的双手反绑在了背后。一枚令牌**在了她的背后。
凌遥最后一次抬头。正午阳光明媚耀眼。刺得她眼睛生疼。
她低下头。毫无预兆地。一滴水“啪”地打在青石板上。溅开了一朵水花。
更多的泪水随之坠落。
在这个生死一线的时刻。记忆忽然决堤而來。逝去的画面又重新回到了她的眼前。
她想起來了。她小的时候确实救过沈翊霄。
在她九岁还是十岁的时候。也是这样的一个冬日。天寒地冻的晚上。她在跟着沈碧铖回铖王府的路上。救了沈翊霄。
她也想起來了。他在铖王府刚刚醒來的时候。曾经许诺了她。等他回來。他便娶她。
他答应她的。第一时间更新全部都做到了。
她嘴唇颤抖着。微微扬了起來。想笑。却有更多的眼泪砸到了地上。
她并不怕死。自从她拿出霄王令牌站到沈翊涵面前的时候就已经想到了会有今天。却在这一刻泪流满面。
沈翊霄。他从來都沒有想过要放开她。是她。一次次地将他推离了身边。
日头缓慢然而不容迟疑地。向天的正中推进着。
午时三刻已到。第一时间更新
穆之广的手已经摸到了监斩令。却迟疑着沒有拿出。
旁边坐着的副监斩官是太子手下的人。心里明白太子让他亲自來监斩女儿。是要看看他的衷心。心下暗叹一声。提醒道:“穆大人。时辰到了。”
穆之广点点头。抽出了监斩令。缓缓地举到眼前。
他明白。他这一放手。就是放开了长女的一条命。
这个女儿小的时候就死了亲娘。还染上了宫里那个蛊毒。他为了保护她一直将她置在小院里不理睬。虽暗中请了上京最好的郎中为她治病。却也因此而疏远了她。
后來她出嫁了。却又因为貌丑而被夫君赶了出來。下落不明。那一夜他在和睦曾经住过的院子里坐了整整一晚。有心想画张画像着人寻找。拿起笔來却发现自己连长女的容貌也画不出來。
再后來她又回來了。一张脸长得跟和睦有五分像。她不知道。她踏入相府的那一刻。穆之广心中沒由來地一颤。沒有任何的理由。他知道自己的女儿又回來了。
只是现在。他又要这样失去她了。
穆之广忍不住抬头去看刑场正中跪着的女子。她却沒有看他。低着头。泪水一颗颗落在地上。
她还只是个二十岁的小姑娘。
他的心中一时痛极。却仍是咬紧了牙关。强迫着自己一把掷出了手中的令牌。
令牌落在凌遥面前。发出清脆的响声。
“斩。”这一个字仿佛用尽了穆之广一生的力气。
副监斩官急忙下令道:“时辰到。立斩钦犯穆凌遥。”
刽子手在凌遥的肩头需推了一把。凌遥顺势扑倒在斩台上。侧着头贴上了冰冷的石板。
刽子手抽出了她背后的令牌。抽出了背后的大刀。
磨得极其锋利的刀锋反射着阳光。一片雪亮。
他高高地举起了手中的刀。对着凌遥那纤细的脖颈。猛地挥刀而下。
“住手。”远方忽而有一人扬声爆喝。“沈翊霄在此。”
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而近。刑场边围观的众人纷纷回头。只见远处一人驾马疾驰而來。眉目坚毅。一身玄衣随风肆舞。正是霄四王爷沈翊霄。
围观的百姓不由得为他让开了一条路。眼见得沈翊霄以极快的速度靠近了刑场。
副监斩官见來的竟然是沈翊霄。惊得霍然起立。颤着声音道:“沈、沈翊霄。他不是还在边界么。”
到底记得自己的任务。手一挥。许多官兵从暗处涌出。太子提前布下的人马迅速将整个刑场围了起來。单凭沈翊霄一个。是插翅也难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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