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青然醒来，摸了一把脸一手的泪水，睁着眼睛静静地凝着青绡帐顶，安静淡然。
皇甫尚鸣大步地走过来，掩饰不住的欣喜，“然丫头，你醒了？你知不知道你吓坏我了……”
方青然看着他，一时间有些愣神，那依然如刀斧琢刻的五官俊美刚硬，眼底是丝丝的红丝，而下巴冒出点点的青色胡茬，整个人憔悴颓废了许多。
他这是因为自己吗？她恍惚地想，忽而微微一笑，将手搭在他的手背上，声音温软，“我睡了很久了吧？想出去走走。”
皇甫尚鸣瞧着她泪痕斑驳下的安静有种心惊胆战的感觉，反握住她的手，定定地凝着她的眸，想要看进她的最深处，温柔地道：“好，我抱你出去。”说着话，他小心地抱起了她。不过是一天的时间，原本就单薄的身子轻盈得几乎要振翅飞去，手，不禁紧了紧。
方青然柔顺地将头靠在他的胸口。
这应该是一家客栈，院落不大却胜在干净整洁，几棵老树枝桠横生，展示着昂扬的生机。
她扶着皇甫尚鸣的胳膊缓缓站直了身子，形销骨立，衣袂轻扬，夕阳将她染上了薄薄的一层金辉，显得她眉眼柔和，映着老树繁花，恍惚如画中之人。
皇甫尚鸣默默地陪着。
轻轻地，方青然道：“多谢。”
皇甫尚鸣嘴里有些苦涩，道：“我终究来得迟了。”
方青然摇头，道：“是劫数而已！五岁那年，娘亲死了，我病了，几乎要了我的命，等好了的时候却忘了很多事。我只记得当时爹爹整日不眠地守在我的床边，从不假于人手，我想，爹爹还是在乎娘的，真心是疼着我。”
皇甫尚鸣无语，只将她的手握住，想让自己的温度温暖她。
方青然继续慢慢地道：“祖母不喜欢娘，也不喜欢我，如果不是她的推波助澜，刘氏也不会进了方家的门！我恨她，恨方家的每个人，所以，我不愿意和任何人说话，所有的人都以为我被一场大病毁了嗓子。或许是因为愧疚，也或是放不下娘，爹爹比任何时候都宠我，在方家我是高高在上的嫡长女，就是刘氏也要看我的脸色。”她轻笑，“其实，我想很多时候父亲知道我做的小动作，不过他忽视而已。我在并州四年，怨过他，也恨过他，却从来没有想过要他死。”一行清泪流下脸颊，她的身体微微颤抖。
皇甫尚鸣将她揽入怀中，轻拍着她的背。
良久，她平静下来，除了脸上还残留着泪痕，脸色淡然，似乎刚才那软弱的人不过是幻觉而已。她离了皇甫尚鸣几步，拉开距离。
皇甫尚鸣看着空空的怀抱，余香犹存，苦笑，道：“以后，你要如何？”
方青然微抬头，精巧的下颌晕染上淡淡的薄辉，道：“我是个眦睚必报的人，你还坚持你的坚持吗？”
皇甫尚鸣心情突然很好，微笑道：“上穷碧落下黄泉，此生不变！”
方青然唇角微勾，眯眼眺望远空夕阳，道：“一生太长，变数太大，”她叹了口气，“顺其自然吧。”
这时，夕阳终于收了最后一抹余晖，落入了山后，沉沉暮色笼了天地，也笼了人心，模糊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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