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白芍阁时,因为十月底天已经寒冷了许多,院里的几个小丫鬟除了守夜的也都回偏房歇息了。画眉和暖冬侍候苏墨杉睡下后,也回了自己的房间。苏墨杉仰躺在床上,虽说赶了许久的路按理此刻应该能够很容易地入眠,可如今的她却一丝睡意都没有。在床上辗转几次之后,苏墨杉终于忍不住从床上爬了起来,起身穿衣,便朝屋外走去。
古人的生活可谓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此时虽然还未是深夜,四周却已一片寂静。苏墨杉呆呆地抬头看着夜空,心里的思绪纷乱,在院里独自一人绕了几圈之后,苏墨杉仍旧觉得心里像被什么丝线缠在了一起,理不出头绪,反而越绕越紧。无意中瞥见了倚着白芍阁的一棵高耸的槐树,自小就像男孩子一样的苏墨杉索性跑了过去,蹭蹭蹭地像只猴子一样往树上爬,再借着延伸到屋顶的枝干爬到了白芍阁的屋顶,才整了整衣裙坐下。
到达了王府之后她便换回了女装,此刻她穿着一身浅绿的衣裙,裙摆在夜晚的冷风中摇曳着,使她看上去仿佛弱不禁风,摇摇欲坠。苏墨杉蜷缩着双腿,用手撑着下巴,出神地望着院里那些还是光秃秃的梅花枝干,反而忽略了晚秋的夜风带来的寒冷。王府的亭台楼阁为了追求美观而显得错落有致,白芍阁的楼高也是府里较为突出的。在屋顶上,视野极其宽阔,可以看得见王府后面的倾云山,以及王府大门以外的街道院落,只是此刻仅有几家店铺还掌着灯,在一片漆黑中显得微弱而温暖。苏墨杉凝视着远方,心中百转千回的思绪终是渐渐明朗。她,似乎不想离开云澈。可是她似乎,应该离开了。她与这个繁华的国都,终究是格格不入的旁观者,而且,她不该和这里的人有太多交集,她总有一天会回到她该存在的地方,那个时空都截然不同的地方。
眼泪已经在她不知道的时候流出了眼眶,在白皙的脸颊上划过一道水痕,风吹过才有了丝丝凉意。苏墨杉呆呆地伸手朝脸上抹去,望着指尖的湿润不知所措。身后,却传来了一声叹息,苏墨杉还未来得及转过头,单薄纤瘦的肩上便多了一件带着淡淡薄荷味道的披风,告诉了她身后站着的是谁。
原来云澈和苏墨杉一样也是辗转难眠而出来散心,不自觉地向邻院的绛雪阁看去,没想到一眼就看见在屋顶吹风的苏墨杉,吓得他连忙纵身飞去,直到发现她安然无恙才放下心来,静静地站在她身后看着她。
苏墨杉也没有意料到云澈竟然会出现在身后,只好倔强地把头转向另一边,抬手将眼眶里脸颊上的泪水擦尽,才又转头看他,他却早已坐在了自己身边。吾道无德
“怎么哭了?”云澈依旧看着远方的风景,却突然出口问道。
“没什么,想家了。”苏墨杉愣愣地望着他,却只能说出二分之一的实话。而另外的二分之一,也许,她是想说的,可是,他们的距离好像已经遥远得即使她说,他也听不见了。
“你很想回去?”云澈忍不住转过头,仔细地看着她,不想放过她黑暗中隐隐约约的每一个表情。
“嗯,那是家啊。”苏墨杉点了点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但是我希望你留在我身边。”云澈斩钉截铁地说道,哪怕他的脸已经开始自然加热,但是他很清楚,如果还藏着心事那他只能后悔了。
“……”苏墨杉惊讶地望着他,良久之后才缓缓地露出一丝浅笑,“可是师兄啊,我感觉离你好远呢。”
“那这样呢?”云澈直接蹭到了她身边,将她拥入怀中,“这样,还很远吗?墨杉,祁王爷只是身份,只是一个空壳,它成不了阻碍的。”
“身份摆在那,你不在乎,那旁人呢?你的身份注定了你从一出生就处于云国政治的中心,更多的时候你要做的事哪怕身不由己你都必须做,又何必为我去走弯路。”苏墨杉没有明说,因为皇子夺位是每个国家每个朝代都难以避免的,虽然云澈并不像是野心之人,可以后的事谁说得准呢?
“墨杉,你不该想得这么复杂。太子哥哥自出生便是太子,我与二皇兄都无心争夺,云国的皇宫远没有你想的复杂。”云澈叹了口气,有些惊讶地看着她,虽然她说得隐晦他却知道她指的是何事,只是单纯如她,不应该对这些事情看得如此透彻。而他说的也不假,父皇一生只娶了母后一人,六宫无妃,又何来夺位的争斗。
“那又怎样呢?我不属于这里的。”苏墨杉轻轻地说着,与其是说服云澈,不如说是说服自己。她终会离开的,早晚而已,想着想着,眼泪又弥漫了眼眶。苏墨杉刚想抬手抹去脸上的泪痕,却早被云澈抓住,而脸颊的泪水,则被他的另一只手温柔地抹去。
“墨杉……至少待我为你找到回家的路,而在这之前,留在我身边,可好?”云澈双手捧起她的脸,在她的额头轻轻地印下一吻。
风还萦绕在身边,晚秋的夜晚却温暖如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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