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嬷嬷点了下她的额头,还未说话,石榴就已经趴在床上哇得一声大哭起来,一边抽噎着对初锦说道:“奶奶,你就别羞我了,我刚刚挨了打!嬷嬷,你快让奶奶出去!”
杜鹃几个也都看着她,初锦没办法,只好举手投降:“好了好了,我这就出去,我不打扰你们治疗好不好,真是的,我不过是想关心石榴吗,一个个看我的眼神好像我才是罪魁祸首一样。”
她闷闷不乐地从石榴屋子中退出去,刚听到石榴的声音中气十足,想也知道她不会有事,初锦心中的一块大石也终于落了地,颇为轻松地回到了正院。
杜鹃是个心细的,见初锦一人回去,想了想,便低低和周嬷嬷说了几句话,后者眉头一皱,勉强点点头答应了。
杜鹃这才从屋子里出来,跟着初锦进了正院。
初锦刚刚在炕上坐定,她就进来行了一礼:“奶奶!”
初锦便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王总管与万福他们在干什么,看到我的人挨板子,他们难道是木头呢,就不知道拦一拦?樊嬷嬷呢?”
杜鹃微微苦笑:“我们刚到陶府,就被大夫人的人给围了起来,连老太太的面也没见着,没办法嘛,王总管与万福小爷倒是想救我们来着,但是他们势单力薄,根本就抵不住大夫人的人,我们被带走后才知道老太太已经病了好多天了,现在府里管事的是二夫人,大夫人这次这样做,定然与二夫人也有关系!至于樊嬷嬷,奴婢却是不知道,我们一直被困住,王总管与万福小爷在外边想办法,也不知怎的惹恼了大夫人,大夫人便把我们几个给拖过去让人打板子,石榴率先骂了起来,大夫人便将矛头对准了她,还好,只打了几个,将军就到了,我们几个才避过这一劫!”
初锦不由挑眉:“她连你也要打,看来是认定老祖宗不会再多加干涉了!”
杜鹃低头没有说话。
“你的身体有没有怎么样?”
初锦关心地问道。
她忙摇头:“我很好,奶奶请放心,我们其实就是受了一点惊吓,就是周嬷嬷也没受伤!”
“大老爷呢?”
初锦迟疑着问出了这句话。
杜鹃脸上闪过一抹十分奇怪的神情,似是厌恶又似是恐惧,想了想,她轻声:“大老爷如今比起以前,更加糊涂了些,奶奶,但是气色却好很多,我听关押我们的人在谈论说大老爷在吃什么‘玉粉’,价格比人参还要昂贵,但是十分有效,大爷前几日身子疼得厉害,吃了这玉粉之后,就立马不疼了!”
初锦惊讶地看向她:“玉粉?”
她脑海中莫名想到一种后世臭名昭著的东西,杜鹃说的该不会是这个吧?
但是,那应该是毒品啊,余氏他们应该知道……
她想起来清朝末年英国人用鸦片来侵略中国的事情,以前的人,确实不知道毒品的危害。
而罂粟的特殊功效与迷人效果,也让人十分相信它的神奇作用,这也导致了越来越多的人上瘾,最后闹得家破人亡!
初锦掘了掘唇:“你还听见他们说了什么?大老爷发作起来时什么样子的?”
杜鹃犹豫地看着她,有点不明白对方为什么会这么不高兴。
虽然知道自家主子不喜欢大老爷,父女之间没有一点亲情关系,可是,她知道奶奶是希望大老爷能够快点好起来的,这从她时不时就做些药酒送过去的事情中就可以看出来。
在奶奶的心里,隐藏着对父亲的关爱与同情。
“怎么了?”
察觉到对方的视线一直盯在自己身上,初锦扭头看她。
杜鹃就忙收敛了心思,回道:“他们也没说别的,就是说那玉粉价格昂贵,吃一勺子就是天价,所以二夫人与大夫人已经争吵过几次了!”
初锦微微冷笑。
杜鹃继续说道:“大老爷生起气来比以往更加吓人,手脚都是抖得,咳嗽更是不像样子,一双眼睛像是吃人的老虎……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说。”
“奶奶,奴婢绝对虽然那些人把那玉粉给传得神乎其神,但是依奴婢看,这件事绝对不会那么简单!听说大老爷吃了玉粉之后甚至能走上一走,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初锦望着她斩钉截铁的模样,笑笑:“你倒是很清楚!”
杜鹃脸红了一下,但轻声解释道:“奴婢在老祖宗身边时,曾经听到过大夫对老祖宗说大老爷的病情,大老爷是天生从娘胎里带下来的胎毒,所以是绝对无法根治的,只能缓解!但效果也很小,只是这样慢慢拖着,人会受好多罪!”
初锦的脑海中好像抓到了什么,问道:“老爷是为什么中了胎毒?失于调养还是意外?”
杜鹃看了她一眼,声音压得很低,如果不仔细听根本就听不见:“听说老太太当年刚嫁进府的时候,也是受了好多委屈,老太爷当初有个很宠爱的妾,老祖宗一个不防,就吃下了有问题的饭菜,生下大老爷后又调养了好几年,身子才慢慢恢复过来!”
初锦没想到容氏还有这样一段过去,更不知道陶保同会变成现在这样,也是因为妻妾争宠的结果。
她心里,就充满了对陶保同的同情,及对这个世界的一夫多妻制度的厌恶。
她张嘴想说什么,樊季笙却从外面进来,神情严肃,看了初锦一眼,就直接对杜鹃倒:“出去!”
杜鹃是个乖觉的,见状便知道发生了什么大事,忙低下头去快步退了出去。
初锦有些紧张又不解地问道;“怎么了?”
樊季笙看她一眼,走到她跟前坐下,脸色很威严:“你三叔惹麻烦了!”
初锦认真地看着对方:“什么麻烦?”
“你三叔同云南的私商私下勾结,偷偷往京城运货!”
初锦已经知道他要说什么了,轻声:“罂粟!”
樊季笙惊讶地看着她:“你知道?”
初锦笑了笑,只是笑容很勉强:“罂粟难道是禁品吗?为什么会说是惹了麻烦?”
她的记忆中,封建社会时期,人们并没有意识到鸦片的危害,而是在鸦片战争之后才有所了解。
但是也很可能,在这个架空时代,历史出现了偏差。
“我在南边待过,所以听说过云南那边的蛮子,极多,又极野,他们有一种神丹妙药,名字为玉粉,不管是谁,只要沾了这玉粉,一辈子都休想摆脱掉,从而乖乖听从他们的吩咐!”
初锦已经相当确定玉粉就是罂粟了。
“三叔怎么会这么做?”
“我一开始并不确定,但是刚找人去查了查,前些日子,你三叔确实从南边运河运回来一船的货物,我怀疑与这玉粉有关!初锦,我们正与南蛮打仗,彼此之间势如水火,而你三叔的做法也太胆大妄为了!”
初锦听出了他的话外之意,咬着唇问道:“你要告发他?”
樊季笙直直回望着她:“不,现在不是最好的时机,但是,我相信整个京城中不只我一个看到了,其他人也在暗中筹划,初锦,我劝你告诉你三叔一声,让他提前做好准备!”
初锦不由呼吸困难,半晌才轻声道:“你是说我三叔会被冠上与敌国私通的叛国罪?”
樊季笙点了点头:“很有可能,尤其是在陶府如今的形势下!”
初锦脑中便一片空白。
她终于不再是那种事不关己的冷漠态度了,咬牙轻声问道:“这样的罪行是株连九族的吧?”
樊季笙看着她一下子就变得惨白的脸,有些不忍,温热的大掌抚上她冰凉的脸,温声:“放心,我不会让这些发生。”
后知后觉的初锦终于知道刚才为什么他的脸色那样严肃了。
陶保臣真是个孬种,竟会为了银钱干出这种事!
以前,她对对方没有太多看法,只知道三房夫妻见钱眼开,比较爱财,但是现在她对对方恨得牙痒痒。
两个人心情都不好,樊季笙便道:“饿不饿,要不让他们开饭?”
初锦却摇头:“这个时候谁还吃得下!”她想起了还在涂抹药膏的石榴,便高声往外边喊了一声:“谁在外边?石榴怎么样?”
门帘被掀开,墨菊小跑进来,脸上倒是洋溢了轻松的笑容:“奶奶,石榴是小伤,只……有些乌青,嬷嬷已经涂上药膏了,刚才大夫也过来看了一眼,说没有大碍。”
初锦便含笑点头:“那就好,这个丫头现在还能走路不能?刚回来的时候你们几个都搀扶着她,我还以为她不能动了呢!”
墨菊还未回答,外边就传来一个笑嘻嘻的声音:“奶奶请放心,我不光能吃能睡,当然能跑!”
她踏进门来,趾高气扬的模样就像是一场打了胜仗的大公鸡,那小尾巴几乎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奶奶,您瞧我,一点也不怕疼!”
她也不看樊季笙就在边上坐着,就跑到初锦身上撒着娇,黑亮的大眼睛一眨一眨,仿佛是在说,快夸奖我吧,快夸奖我吧,瞧我多能干!
初锦忍着笑意,点点头,郑重道:“我们石榴是最坚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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