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锦就无所谓地说道:“下雪了咱们也不出去!”
“快去!别磨蹭!”
周嬷嬷看不惯她故意拖延的行为,扯了她的袖子就把她给拉在了外面,又让习夏给她穿上暖和的大麾,杜鹃拿着伞。叫上几个粗壮的媳妇,一行人便朝外书房的方向走去。
其实,说是外书房,宣府确实有两个外书房的。
一个是国公爷宣致和专用,另外一个是宣氏在几年前就专门为樊季笙设立的,里面的书很齐全,面积非常大,,远远望去,有一种身处图书馆的感觉。初锦站在书房门口,望着里间亮着灯光的地方,头皮发麻。
她还是没想好该怎样和对方说。
但,不可否认,她心里是有些后悔刚才用那样的态度和对方说话,既然决定要好好交谈,那她就该努力做到最好,而不是让对方含着怨言离开,这样就失去了一开始的意义。
樊季笙显然已经知道她来了,却一直未出来,这也让初锦觉得难堪。
迟疑半晌,周嬷嬷在后悄悄掐了一下她腰上的软肉,不算很疼,初锦回头没好气地看她一眼,这才迈着脚步朝里屋走去。
樊季笙端坐在书桌前翻看着书,听到有人进来的脚步声,眉眼不抬。
初锦舔了一下发干的唇,轻声:“将军……:”
樊季笙翻书的动作就滞了滞。
初锦忙忙笑着:“将军,刚才我说话有些不当,还请将军恕罪!”
她屈膝行了一礼,态度还算恭敬。
樊季笙的眉头轻皱:“你来就是说这些?“
初锦迟疑地点点头。
”如果只是说这些的话,你可以回去了。”
樊季笙继续低头看书,神情中没有一丝松动,这也就意味着他没有原谅初锦的意思。
后者顿时怔了怔,不由扭头往周嬷嬷的方向看了看。
她正从外面探着脑袋朝她挥手使眼色。
初锦不满地悄悄瞪了男人一眼,心想,这个男人挺喜欢摆架子的。
早知道她就不过来了,也免得被人笑话。
她咬咬唇,才又柔声说道:“将军很晚才回来,在外面忙了一天,又来看书,想必身子受不住,不如回去让丫头给你捶捶肩背,缓解一下身上的疲惫!”
她这是在变相地相邀了。
樊季笙将面前的书合住,抬起头来认真地打量着初锦。
后者被他看得不是特别自在,转移视线,望向其他方向。
樊季笙微微一笑:“你在干什么?是来示好吗?”
初锦眨巴下眼睛,很无辜地看着对方。
但实际上她心里已经满是鄙视,难道她说得还不够清楚明白吗,她这是纡尊降贵,赤果果地表达善意的。
一时之间,她又有些气恼,觉得对方是故意看她笑话的。
她站起身子,脸色不虞,准备返身回去。
周嬷嬷正在角落里瞅着她,无声张大嘴巴:“不许半途而废!”
她便想到了她必须向对对方道歉的重要性,深吸一口气,便又转身看向对方:“好吧,我必须的承认,我不能惹怒你,你是我的天,我的丈夫,我生存的最基本保障。”
她是第一次将心里话说出来。
樊季笙挑眉看向她。
初锦却已经厌倦这种整日带着面具的生活,径直走到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认真专注地望着他:“是的,我讨厌你与婠婠之间的暧昧,我讨厌婠婠说起你们小时候经历时的优越感,我讨厌这个世界上一夫多妻的制度,讨厌男人可以三妻四妾,而作为女子,却只能打破血泪往肚里吞,面上还要装作宽宏大量的模样,与小三称姐道妹。我刚才跟你说的确实是反话,我讨厌你要纳妾,不管是通房还是姨娘,不管是奴婢还是良家子,我都讨厌,十分十分的讨厌,但我更讨厌这样的我,这样逼迫自己的我!”
她一口气将话说完,黑亮的双眸好像在燃烧一样,展现出熊熊怒火。
她是真的生气。生气周嬷嬷执意让她道歉,好像做错的是她一样,生气樊季笙对她的态度,就算是她亲自来和好也不肯退步,生气她自己的无知无畏,与畏手畏脚。
她真的不想再伪装了。
她已经确立了自己的心意,那么为什么不能好好与对方说清楚,然后试着谈一场恋爱呢?
她喜欢与樊季笙在一起时对方带给自己的感觉,那是种美妙的无与伦比的奇妙。
那是恋爱的感觉。
但她不要单相思。
就试这一次,如果以失败告终,那么她这辈子都不会再谈爱字。
初锦握紧双拳,在心里告诉自己。
她一定要把我好机会。
“阿笙……”她的声音微微压低,轻声:“我不喜欢你纳妾,两个人如果要过得幸福美满,绝不能有第三个人插足!“
她将心里话说了出来:“而我,是预备和你过一辈子的幸福生活的!”
樊季笙看着她,深邃的目光极其专注。
初锦大着胆子直视着他。
樊季笙的内心深深悸动了下,只因为她说得那句“一辈子幸福生活”,这让他觉得他为了能得到这句话,不管吃多少苦都是知道。
“过来!”男人朝她伸手,声音微微沙哑。
初锦走过去,男人粗糙的大掌便将她的洁白小手紧紧包裹住。
“如果我说我也是同样的想法呢,初锦,我从来没有过纳妾的想法!我不会让我的孩子经历与我一样的痛苦,你懂吗?”
初锦的眼泪哗得一下就滚落下来。
她忙忙点头,泪水却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往下掉;“我知道,我知道!”
“傻孩子,哭什么!”
男人用指腹轻轻抹去她脸上的泪,目光极其温柔,声音中包含着绝对的耐心:“我发誓,我绝对不会欺负你,好不好?”
初锦便含着两泡泪,使劲点头:“嗯,这可是你说的,我一辈子都记着呢,好就罢了,若是不好了,我们便拿你这句话说事!”
瞧她哭得如一只小花猫一样,一些事情却没有忘记。
樊季笙哑然失笑,请抚了下她的脸颊,低声:“放心,我自己记得很牢固,永不会忘记!”
他大手微微使力,便将初锦抱在怀中,温热的脸颊贴在她脸上,两个人的呼吸交缠,却透露出一种别样的亲密。
周嬷嬷偷眼瞅着,见状一抹晶莹的光芒在眼中闪过,鼻子也微微发酸。
她擦擦眼泪,稳住心神,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杜鹃是和她一起跟来的,见状便忙忙询问。
后者脸上带着欣慰的笑,悄悄摆摆手,杜鹃了然,一起蹑手蹑脚地去了那边的房间等着。
屋里的樊季笙美人在怀,又是自己很早前就喜欢上的心爱女人,这会儿气氛正好,当然有些保持不住,一双大手在她背后慢慢摩挲着。
纤细的腰肢像是轻轻一握就能折断似的。
初锦自然能够察觉到对方的小动作,顿时有些气恼又有些好笑。
他们两个刚刚把事情说开,对方就开始朝那个方向集中精神,果然男人都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
两人正温存着,忽从外面传来一阵嘈杂声。
有人在书房门口匆匆跑过:“快,快,婠婠表姑娘不行了!”
初锦与樊季笙两人顿时一僵,互相看了一眼,便从座位上一跃而起,朝外朝望。
“怎么回事?”
初锦忙忙问周嬷嬷、
后者也是一脸的迷茫:“奶奶先按下心来,与大爷在这里等消息,我去打探消息!”
说着转身就走,樊季笙却拦住她,认真地看向初锦:“不如我们直接过去看看!”
他一双眸子中显示出了他对对方的在意。
但是,初锦也不想在这个紧急关头与他争吵,便点点头:“好,这样能够快点。”
方才外面的人嘶喊不像是假的。
一边朝婠婠的院子走去,初锦在心里思考着整个事件。
如果婠婠真是食物中毒的话,那么一定与她的家产脱不了关系,就像是她那天想的一样。
她一方面为对方担忧,但是,另一方面,她又能深深感觉到一种不祥的预感,似乎,婠婠出事与她也脱不了关系。
她到时候一定会成为众矢之的。
婠婠,当着众人的面,我劝你最好聪明点,不要将屎盆子扣在我头上!
不得不说,她的猜测异常精准。
等初锦与樊季笙赶过去的时候,一屋子的人都在,就连安氏也在。
他们都是一得到消息就赶过来的,可见婠婠的病情之重。
“你们也过来了!”安氏的模样看起来很欣慰,微微一笑:“初锦你身子不好,先坐一会儿,一切等婠婠清醒过来再说!”
樊季笙便点点头,将初锦送到一边的椅子上坐下,才有直起身子问道:“怎么回事?”
“食物中毒!”
安氏轻点了下头,眉头锁得紧紧的,显然还是不明白婠婠为什么会中毒,是谁投的,但毫无疑问,与那件事有关。
她的怒火顿时猛地就升了上来,当初婠婠差点命丧黄泉之后,她对整个府里的规矩抓得很严,对两个儿子两个儿媳也是一番教训,这也导致了大儿子与大儿媳远走他乡,好多年都没有回来。
难道现在她要再经历一次前次的痛苦吗?
“老太太……”
察觉到她情绪的异样,徐宣氏忙从旁边搀扶住她,一边忧心忡忡地看着里间:“也不知道婠婠能不能熬过这一关!”
“能的,婠婠她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平安无事!”
初锦非常认真地说道。
徐宣氏看着她,脸上露出欣慰的神情。
她以为陶初锦是个什么都不会的大家闺秀。
“你是个善良的孩子。”
她看向初锦的目光有点奇怪。
后者没有错过,微一扬眉:“怎么了?”
徐宣氏迟疑着,许久才轻声道:“刚老太太问婠婠的下人,到底吃了什么,他们说是吃了你送的山药!”
初锦停顿了一下,才冷笑一声:“原来如此,看来我是第一号嫌疑人了!”
徐宣氏害怕她会冲动做出傻事,忙制止住她向前走的动作,轻而急促地说道:“你要去干什么,有什么话好好说,又不是一下子就定了你的罪,再说婠婠还没醒呢,你就是对峙也找不到人呢!”
徐宣氏,对她和婠婠都很喜欢。
初锦不指望她能完全偏向她这一方,但是她话语中的意思却让她很是失望。
徐宣氏分明是认定她做了什么。
后者看着她脸上的神情直叹气:“你也不要误会什么,我对你们是一视同仁的,我相信这件事不是你做的,但是,如果一冲动,倒会让人更加怀疑你,初锦,这是我的一片忠心劝告!”
初锦咬咬唇,冷笑一声,却是最终没有动弹。
樊季笙显然也听到了这边的动静,上前一步,询问地看向初锦:“怎么了?”
后者轻轻嘟了嘟嘴,冷声:“你那好个好妹妹冤枉我给她下毒!我倒是真佩服她的想象力!”
樊季笙的眉头也轻轻皱起,看向徐宣氏:”三姑,为什么这样说?有什么证据吗?”
没有等来樊季笙的疑问,初锦心底微微失望,面上却装作不在意的模样,摆摆手:“不管有没有证据,我只有一句话,我没有给婠婠投毒,我至始至终都没有想过要伤害她!”她看向徐宣氏:“如果他们执意认定我是下毒之人,我却是拒不承认的,都只是白费功夫!”
徐宣氏有些无奈地说道:“瞧你,一直都是这样的急性子,阿笙也是,你难道认为我是一个任别人随意污蔑你媳妇的人吗?你们小夫妻两个,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一样的急性子,让人无可奈何!”
初锦张口欲要说话,从里间就传来一个惊喜的声音:“姑娘,你醒了,谢天谢地,总算是醒过来了!”
大夫将婠婠体内的毒素给暂时封在了体内,但却没有根除。
他走出来,一脸难色:“贵府千金体内一直都残存着毒素,这回又含了另外一种毒素,两种毒素蕴含在一起,非常难以清除,目前是老夫我做的最好的一步了。”
安氏的脸色顿时很难看:“你是说你只能做到这一步,不能治好我的外孙女儿?”
大夫低头不敢说话,即使他贵为御医,但是在超品夫人面前,能自称是“晚辈”就已经是高攀了。
安氏的眉头皱着:“真是没用、”
御医低低垂着头。
初锦想了想,忽然道:“老祖宗如果信得过我就让我去试试吧,我知道的土方子多,不如就姑且试一试!”
安氏看了她一眼,略微一思索,就点点头:“好,你去试试!”
她表现出了对初锦的极大信任。徐宣氏的眉头轻轻皱起。
而樊季笙却淡定地站在那里,眼睛追随着初锦。似是相信她的一举一动。
初锦的土方子其实很简单,就是灌绿豆汤水。
绿豆能够去火,去毒性,还有牛黄,这两种药物集中在一起熬煮,效果是最好的。
她给周嬷嬷说了方法,对方不信任别人,自己亲自去煮。
自然,她也有别人监视着,以防有机会弄手脚。
初锦进里屋后,有意无意的,徐宣氏也跟进了屋子,还有婠婠的几个贴身丫鬟。
初锦挑挑眉,但是徐宣氏却一片云淡风轻,似乎不在意初锦的任何看法。
倒是杜鹃很中肯地在她耳边说道:“奶奶,三姑太太是聪明人,现在她主动在奶奶身边监视着,以后万一有事她可以证明奶奶是无辜的!”
初锦想想确实是这个理儿,那么,自从她来到这里之后徐宣氏一直针对她的争锋相对就也有了解释!
她朝徐宣氏微微一笑,带着些许的尴尬与感激。
她其实不是这样一个冲动的人,只是被婠婠私下里的小动作给弄得烦不胜烦,才故意把人往歪处想。
而徐宣氏的为人与人品,她其实不应该那样怀疑对方。
也因此,她看向对方的神情中,带了很明显的讨好之意。
徐宣氏没好气地看她一眼,问道:“你瞧瞧婠婠的病情怎么样?能不能根治?”
初锦前世是中西医结合,听着很专业,但实际上却远不如单一专业的要好些。
她尝试着把了把对方的脉,果然虚弱无力。
而婠婠躺在那里,脸色苍白如同白纸,呼吸微弱,犹如随时都能失去性命。
初锦没进屋的时候,在心里猜想最大的可能就是婠婠在演苦肉计,在激发众人对她的同情。
但是,此时此刻,她却又不那么肯定了。
天下间哪怕是最狠心无情的妇人,也绝对不会因为弄苦肉计反而害得自己差点失去了性命。
她伤得真的很重。
“奶奶?”
杜鹃显然也看出了异样,轻声看向初锦。
后者仔细观察着婠婠的脸色,摇头:“就算我能治好,她的身体也会非常虚弱!体内的毒素太深了,而且我不认为这是只有这几天内才吞进去的毒素,相反,从一开始,她就已经在慢慢难受了,这么多年,她吃的某种食物中一定是慢性毒药!”
众人一惊,都震惊地看着她,不可置信。
初锦却说得异常肯定:“当我看到她的脸色时,我十分肯定!只有慢性毒素才会这样慢慢销蚀人的肌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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