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一章
周嬷嬷对她也没一点好感，甚至连一丝同情也没有，只冷声道：“元香，你有这下场都是你自找的。”
元香咬着唇，没有吭声，但是她的脸上却流露出来一丝愤恨及这个世界的不公。
“奶奶当初执意要将她你带到宣府，也是因为你与你家里都闹翻了，所以相帮你一把，但是你非但没有丝毫感谢之意，却背叛奶奶，直接棒杀了都是奶奶仁慈了！”
元香禁不住冷笑道：“哼，想要帮我，你们以为我不知道吗，奶奶分明心胸狭窄，容不下通房的存在，这才带上了孤苦无依的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打什么算盘，只可惜我不是安分听话的棋子！这个世界就是如此的不公，有的人不费吃灰之力就可以得到一切，而我却努力了那么久，牺牲了那么多，最后却落得这样的下场，我实在是不甘心，不甘心……”
女孩美丽的脸上浮现出极其强烈的憎恨。
周嬷嬷摇摇头，轻叹口气，心里却有些复杂。
“这些银子是奶奶让给你的，你自己拿着傍身吧！”
元香咬着唇，恶狠狠地盯着桌子上的那包银子，似是那银子与她也有仇似的。
“要不要随你！”周嬷嬷已经不想再和她废话了，转身出去。
杜鹃沉默地看了元香一眼，转身也要跟出去。
身后的元香却突然开口说道：“杜鹃姐姐，你原本是老祖宗身边的人，现在却跟了奶奶，你心里有没有怨？”
杜鹃扭头望她，没有说话。
“他们根本不把我们当人看，我们天生就是家生子，天生就低人一等，难道你就不很吗？”
元香的神情看起来有些疯狂。
杜鹃皱着眉头看她，忽然明白了一些事情，或许，在一开始她们就都看错了元香。
包括奶奶也是。
她轻声：“我当然会有怨，但我会努力，用正当的手段往上爬，努力去改变自己的命运，而不是用龌龊手段背叛自己的恩人！”
“你们都当奶奶是我的恩人，觉得我不识抬举，但是，我从来都没有感激过她的好意，一点小恩小惠就以为能收买我吗，做梦！”
杜鹃深深看着她，用一种深刻的探究的眼神观察着她，她没有再说话，转身离去。
一路上，她都显得有些沉默。
周嬷嬷以为她是被元香的事刺激到了，也不以为意，只感叹着说了一句：“奶奶走元香这步棋是走错了！”
杜鹃的眼睛闪了闪。
等到回到宣府后，犹豫了许久，她终于去找了初锦：“奶奶，我想和您商量件事！”
她的神情有些异样，初锦关心地看着她：“怎么了，有什么事情不对吗？”
“不，只是我……”她斟酌着语句，将元香的话一一告诉了她。
初锦的秀美轻蹙，似是在仔细思索。
“我觉得元香也挺可怜的……她只是想改变命运罢了，却用错了方法……”
杜鹃有些忐忑地继续说道，心里却已经有些后悔了。
初锦微微笑了笑：“任何人都想要改变自己的命运，都想活得更好，说实话我很理解她。”
“那奶奶为什么还要……”
“将她撵出去吗？”初锦的声音很轻：“我理解她，但是我的身边不允许有异心的人存在，不然就是养虎为患！所以我将她驱逐出去，至于她以后，我并不准备过多干涉！杜鹃，我以为你明白，我的目的一开始就是郭妈妈与她背后的人，元香，只是附庸！”
如果元香没有选择郭妈妈联手，那么她不会这么早就对付她。
在她一开始的打算中，等过个半年一年，樊季笙对元香也有了兴趣，那么她会将对方开脸，升她做姨娘的，如果樊季笙没有兴趣，那么她会给她挑一个好人家，再给一副嫁妆，送她出嫁。
“我当然知道，只是未免有些……”
兔死狐悲之感。
杜鹃是个十分聪明理智的人，但也是个很感性的人，否则也不会再刚刚离开安氏之后就对初锦忠心耿耿，甚至违背安氏的命令。
她被派到出初锦身边的目的，最主要的还是要监视她的行动，然后汇报给安氏。
“元香那种人，是不会甘于人之下的，所以我将她撵出去，任她以后作为，都与我无关！”
初锦淡淡道，却又笑了笑：“当然，不能否认，我有点欣赏元香的性格，再加上你的求情，我就再给她一次机会，让她去我的铺子里帮忙吧！我的喜铺光有习夏还不够，还缺一个头脑灵活，有手腕的掌柜，也不知道元香有没有这个兴趣！”
对于她这个决定，杜鹃十分吃惊，微微张着嘴看着她。
但看出来她是认真的以后不由问道：“奶奶，你不怕她……”
“既然用了她，那我就会自己承担后果！”
初锦的神情淡淡，却很坚定：“杜鹃，你再出一趟门，把我的决定告诉她，但也要提前约法三章，如果决定来我的铺子上做掌柜，我希望她能与她的家人做个了断！”
元香的家人是爱钱的极品，她可不希望自己的铺子受到影响。
杜鹃早就因为初锦的宽宏大量而喜出望外，岂还会有多余的要求，忙不迭点头：“奶奶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初锦专注地看着她：“杜鹃，虽然你称我一声奶奶，但我希望你知道，我们之间，绝对不只是主子与下人的关系，你的想法随时都可以说给我听，而且如果你不喜欢你现在的身份，我也可以随时消去你的奴籍，还你的自由身！”
杜鹃有些惊讶，又忙忙解释道：“奶奶，我，我绝对没有异心……”
她脸上带着一抹惊慌失措的神情。
初锦无奈笑笑，摆手制止她的解释：“我知道，放心，我只是让你知道我的态度，一个元香可有可无，但因为你求情，所以我愿意再给她一次机会，而同样的，我也会给你选择生活的权利。”
杜鹃的脾性也很合她的胃口，是以就算是她来了两个月的时间，初锦对她也如习夏墨菊般亲近信任。
后者受宠若惊地望着她，露出感激的笑容：“奶奶，奴婢多谢奶奶的信任！”
她郑重其事行了一个大礼。、
初锦笑着让她退了出去。
等到杜鹃不见身影之后，樊季笙才慢慢从浴室出来，擦着头发，望着初锦的眼神有些奇怪：“别人都是巴不得自己的侍女能够听话忠心，你却好像相反，她们有了另类想法你非但不生气反而很高兴，甚至还会出手相助，你这是什么心理？”
初锦讪笑一下，什么心理，自然是现代人的心理了。
对于这个时代的一些制度习俗，她没有能力哦破除掉，但是只要是她能力范围内的，她不介意让身边人过得更好！
“我不建议你让那个丫头去你的铺子里帮忙！”
樊季笙坐在那里，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忽然说道。
他的头发还是湿漉漉的，但不想让别人进来打扰他们两人，他自己又懒得动手一点点擦，索性就那样披着。
初锦看不过眼，自己大姨妈正在波涛汹涌，更不想动手碰湿的东西，因此也就别过眼去，随意说道：“她一个人掀不起大风浪，再说我只是试探试探，还要观察一段时间！”
她扭头看向樊季笙，似笑非笑：“她可是因为你才被我撵出去的，你难道不发下慈悲心，以前可没发现，你心肠这么硬！”
她歪着脑袋笑的样子，像是一只精明的小狐狸。
樊季笙的眉眼不由自主放得柔和：“背主的下人，能背叛你第一次，还能有第二次！”
初锦沉默了下，然后才轻声道：“你说的有道理，只是我很能理解元香的心情，那种被人掌控在手心里无法反抗的感觉，确实会让人爆发，不顾一切……”
后者的眉头轻蹙，显然联想到了她之前在陶府的情景。
他眼中不由流露出来深深的怜惜。
“所以我愿意再给她一次机会，若是她还不往正道上走，那就不要怪我无情了！”
初锦的双目亮晶晶的。
樊季笙用指腹抚摸着细腻的青瓷茶碗，淡淡道；“杜鹃这个丫头，过段时间打发了吧，在外面找户好人家，再陪一副嫁妆嫁了吧……”
初锦不由惊愕万分：“为什么？杜鹃年龄也不大，还可以等两年……”
樊季笙嘴角露出一个微微的冷笑：“或者让她像习夏一样去铺子里做个管事，她心太大，不适合留在你身边！”
初锦张张嘴想要反驳，但是，想到杜鹃刚才的话，又沉默下来。
杜鹃同情元香，甚至到她面前求情，就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对方不是一个甘心做一辈子伺候人的下人。
她有能力，聪明，冷静，也识字，长得漂亮……
这样的人只做一个丫头也太屈才了。
而她也不能自私地将她留在身边……
做一个铺子管事，让她更锻炼自己的能力，为日后打基础，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初锦想了想，觉得樊季笙的提议甚合她的心意。
“嗯，我手里有好几家铺子，都没腾出空来整治呢，到时候安排杜鹃不成问题，只是，嫁人的事还太早，等我问过她的意思再说！”
樊季笙看了她一眼，最终没有说什么。
从很早前起，他就已经发现了，初锦对她身边的下人非常信任，并表现出足够的尊重。
她似乎把她们当朋友与知己看待，就像是他母亲一样。
这也说明她和母亲一样善良心软。
樊季笙只觉得心里软软的，似是能淌出水来。
杜鹃完全不知道自家男主人对她已经起了防范之心，激动地不辞辛苦地来到元香家里，结果看到她那对狼心狗肺的父母正在抢夺他们留给她的那包银子。
而元香只是木然地看着，没有阻止的意图。
她嫂子还在边上闲闲地说着风凉话：“这女孩儿就是赔钱货，将来都是人家的人，这些钱还是放在自己手里安心一点，不然还不知道会便宜给谁呢！”
杜鹃一时又是愤怒又是心里发凉。
她想，或许她这般同情元香，还为了她向奶奶说情，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她和元香的处境十分相似。
“呦，五姑奶奶身边的金凤凰又来了，这次不知有何贵干呢？”
元香的嫂子看到是她，便皮笑肉不笑地问道。
元香也看过来，眉宇间隐隐浮现出一抹冷笑：“你是来看我的笑话吗？”
杜鹃摇头：“不！”
她走上前，无视元香老子娘在兴奋数钱的模样，一把拉了元香往外走。
后者给她拖得一愣，想要挣扎，但对方的手劲儿太大，根本挣脱不开。
好容易来到偏僻的巷子口，杜鹃才终于松开了她。
元香揉着发酸的手腕，没好气地问道：“你到底在发什么疯！”
杜鹃看着她，一字一顿将初锦的决定告诉她，然后紧盯着她的眼睛：“我只问你一句，你愿意不愿意？”
元香有些呆滞，愣愣地看着她，半晌都没有吭声。
杜鹃不由冷笑：“怎么，担心这是个圈套，告诉你，以奶奶现在的能力，不过动一动小手指你一家子都得去阎王爷，不然你这次犯了这么大的错，一家子都不过是撵出了府，一点伤筋动骨也不曾有，你以为是什么，还不是奶奶手下留情！”
元香自然知道是这个理儿，但仍然不服气地说道：“我才不信她有这么好的心肠！”
跟在初锦身边也有段时间了，知道她是有能力有手腕，也是个能狠下心肠的，同所有的当家主母一样，对觊觎自己丈夫的丫头恨之入骨……
她不信陶初锦对她就没有一点恨意。
“奶奶是不喜欢你，但她说很欣赏你不甘于人后的生活态度，所以她愿意再给你一次机会！”杜鹃耐下性子解释道：“你也跟在奶奶身边有一段时间了，应该很清楚她的个性，奶奶光明正大，不会在背后阴人。”
这话是不错……
元香还是有些犹豫。
杜鹃冷笑道：“你也不想想你如今的处境，就算是奶奶真有阴谋要对付你，也比你现在的情形坏不到哪去，你那见钱眼开的父母与哥嫂，今天抢了你的银子，明天就该把你卖给七八十岁的老翁做小妾了！”
元香一个机灵，是啊，她还在犹豫什么。
上次下决心跟着奶奶离开陶府，也是因为听到他们有这个打算。
她怎么会以为她这次就能幸免于难呢！
她点点头，用着破釜沉舟的语气道：“我去，我等会儿就亲自去给奶奶磕头！”
杜鹃却摇头：“奶奶不会见你，至少不会在府里见你，你如果下决心要跟着奶奶，就与你的家里断了关系，不要让他们像牛皮糖一样再去缠着奶奶！如果你实在没地方可去，我会和习夏说，让你先去他们家住下，等铺子弄好了，你再搬过去！”
元香双手握拳，重重点点头：“我知道该怎么做！”
杜鹃看着她点点头，转身欲离去。
身后却传来一个轻微的声音：“谢谢！”
元想知道，这次奶奶同意她去铺子里做掌柜，一定是因为杜鹃的求情。
后者却摇头笑了笑：“你只要好好做，不要辜负奶奶的心意就成！”
元香望着她远去的背影，一时心思复杂。
她在家里，从来是女孩，所以不是个让人喜欢的孩子，幸亏外婆见她不受待见，便对她多了几分怜爱，平日多照看她几分。
这也养成了她事事都要拔尖出头的个性，哪怕是不择手段也要往上爬。
就算是初锦当初给了她第二次机会，她也没有真心感激过，但此时此刻，她却对杜鹃有了感谢之情。
她相信，对方是真的想要帮助她。
……
习夏知道初锦的决定后，倒也没有说什么，只点点头：“奶奶放心，我会盯着元香，她一有异动我马上就通知奶奶！”
她其实对去外面铺子里做掌柜并没有多少兴奋之情，只是无法拒绝初锦的好意。
她心里清楚对方的目的，是真心为了她好。
“恩，银钱不用她经手，货物也不用她经书，我没什么不放心的！”
初锦笑道；“这些天我让你取经取得怎样了？”
习夏一有空闲就去酒肆向韩忠请教做生意的诀窍，很用心。
后者不由掘唇笑：“奶奶都肯冒着赔本的风险把铺子交给奴婢，我自然是使出吃奶的力气把铺子管好，学好！”
“我相信你！你能做好！”
初锦望着她微笑。
来喜铺是从很早前就开始的一个想法，所以她才会直接把习夏母亲要过来，但是，让习夏做管理人却是一个冲动的决定。
她手里的银钱完全足够她吃喝了，所以铺子挣不挣钱的是其次，关键是她想趁此机会让习夏改观，心情好起来，并自信自立，拜托那件事给她的阴影。
习夏没有再说什么，很多事情都是做出来的，光用嘴说谁都会，关键是实际行动！
“我和元香一出去，奶奶身边就少了人使唤……”
习夏有些担忧地问道。
初锦却不在意：“这些人足够我用了，不用着围一大堆人！”
“话不能这么说，就算是奶奶不在意，外面的人也在睁大眼睛看着呢，还有那院子的人，恨不得多塞两个人过来！”
习夏意有所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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