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二章使计
“她想要自梳,而且我听说奶奶也同意了……”墨菊的神情有些激动:“姑娘,习夏她只是一时糊涂,等以后她总会想清楚的,姑娘……”
她一激动,就叫起了初锦以往的称谓。
后者摆摆手,耐心地解释道:“我知道你的意思,墨菊,这件事习夏和我谈过,我很尊重她的选择……”见墨菊急着说什么,她打断她,声音微微严厉:“墨菊,人这一生的路是靠自己走的,你虽然觉得这样对习夏不好,但就目前来说这是她自己认为最合适的道路,我认为她应该有这个权利,所以我同意她自梳,但我告诉她,等我的孩子生下来以后再自梳……”
墨菊有些愕然,好半晌才道:“奶奶,您……”
她露出感激的笑容:“太谢谢奶奶了!”
初锦笑笑:“不叫我姑娘了?”
墨菊不好意思地看她一眼:“这不是还没习惯过来吗!”
“这至少需要一年的时间,我希望这一年时间能让习夏自己想清楚,如果到那时候她仍执意如此,那么我再无二话,同样的。我也希望你们都能如此,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初锦注视着对方。
墨菊忙点点头:“奴婢知道!”
初锦又低头绣自己的针线:“你还有事没?”
“没,没有了……”墨菊笑着,忙忙转身离开。
初锦抬望望她远去的背影摇头笑笑,又非常欣慰。
***
“奶奶,大爷回来了!”已经很晚了,其他院子几乎都熄灯了,初锦坐在暖和的炕上一边绣针线一边等樊季笙回来,听到这句话她忙抬起头:“到哪儿了?”
话音未落,外面就传来一阵脚步声。
樊季笙掀开门帘走进来,他身上还披着厚厚的大麾,脚上一双靴子都是泥印。
初锦忙下了被窝走过去:“这是从哪里回来?去山上了?打猎了?”
樊季笙伸手制止她:“让丫头们给我换就行了,别沾你身上泥!”
珊瑚与元香两个一起走上去,帮着拖鞋的拖鞋,换衣服的换衣服。
樊季笙显然也注意到平日伺候自己的人换了,他看了一眼有些娇羞的少女,意味不明地扫了初锦一下。
而后者正让人去煮姜汤,和拿热毛巾来,没顾上这头。
杜鹃很快就打来了热水,初锦亲自拿着手帕蘸湿了递给樊季笙:“擦擦脸,去去寒气!”
外边的天入了夜仍如冬日般刺骨。
樊季笙抹了一下脸,深深呼出一口气:“还是家里面暖和!”
正好青青送上来一盘点心。
樊季笙扫了一下,都是自己平日爱吃的,便笑着拿了一个尝了尝:“不错,手艺越发精进了,是那个叫石榴的丫头做的是不是?好丫头,赏!”
初锦就掘唇笑:“这可是将军说的,杜鹃,你给记着,明个儿从爷那里拿来一个上等封儿赏给石榴!”
杜鹃忙含笑应着。
樊季笙笑着并不说话。
初锦就又道:“你们爷赏了石榴,是有点偏心,不如我再拿出两个上等封儿,一个给你们几个,一个给院子里的人,你们可不要嫌少啊,我可不如你们爷财大气粗!”
喜得一干丫鬟忙屈身道谢。
樊季笙轻笑着着初锦:“说起来我一直都忘了一件事!”
初锦认真地听着。
前者去伸手去拿茶杯,元香是个会看眼色的,迅速将茶杯递到樊季笙手上,并娇滴滴地说了一句:“请将军吃茶!”又紧跟着嘱咐了一句:“小心,烫!”
樊季笙若有所思地瞅着初锦。
后者只觉得脸如火烧,同时对元香的行为又恼又臊。
她知道元香的心思,但是对方表现得也太急切了,让她十分尴尬。
她轻咳一声,装作不在意地说道:“忘了跟你说了,既然晨露已经出去了,你身边就少了一个伺候的人,这是我的陪嫁丫头,也会伺候,人也温和,暂且和珊瑚一起伺候你,免得珊瑚一个人手忙假乱的!”
樊季笙慢慢啜饮着茶,听着初锦这样,眼中闪过一抹说不清是失望还是别的情绪。
他点点头,声音变得有些冷淡:“那就如此吧!”
初锦“嗯”了一声,不懂为什么刚才气氛还好好的,现在突然变得那么尴尬。
正好周嬷嬷端了姜汤进来:“大爷,奶奶,姜汤好了!”
初锦刚要回答,却在看到她身后的郭妈妈时一愣。
郭妈妈这几天并不往这里凑,俨然在院子里做她的太上皇。
但今天这已经是她第二次来这里了。
初锦与周嬷嬷对视一眼,后者笑着将姜汤放在郭妈妈手上:“其实我也不居功,这姜汤是郭妈妈熬的,我只是借花谢佛而已!”
郭妈妈忙谦虚道:“哪里哪里,你们平时都在上头伺候,正是累呢,我今日倒是闲,要不然天天给大爷奶奶熬姜汤。”
她的眼睛在元香身上滴溜溜转了一圈。
“那就麻烦妈妈了!墨菊!”
初锦客气地请郭妈妈坐下。
后者忙摆手:“不了,我这就走,这就走!”
话虽是如此说,但她的眼睛却一直粘在樊季笙身上不肯离开。
初锦也不吭声,只佯装忙碌地和周嬷嬷说话:“嬷嬷,你来瞧我这一针绣得怎么样?”
“呦,奶奶昨天不过是刚开个头,现在就绣得差不多了!这两天肯定很累是不是?”
周嬷嬷用略显夸张的声音说道,惹得樊季笙与郭妈妈都往这边看来。
樊季笙未说什么,郭妈妈却用比周嬷嬷更加夸张的声音说道:“奶奶这得每天绣多少才能成,可得注意眼睛,年纪轻轻的不怕,但以后老了就知道这其中的害处了!”
“恩,谢谢妈妈提醒!”
初锦的笑容淡淡。
“不过,奶奶对大爷还真是好,一个小荷包都狠下功夫!要是让老太太知道了,还不知道会怎么高兴呢!”
郭妈妈捂嘴笑道。
樊季笙似是才知道那荷包是给他绣的,怔了一怔,想起这两天似乎总见她绣,他一开始还想提醒两句别太赶了,倒没想到她是为了他而绣。
樊季笙心中涌起一股淡淡的甜蜜。
甚至,他的眉梢眼角都和熙不少。
初锦的脸微微发红,强自镇定道:“我不过是见大爷的荷包旧了,所以才想绣个新的,如果大爷不喜欢,我自己戴就是!”
荷包,本就宜男宜女。
樊季笙放下茶杯,慢慢踱步过来,昏黄的灯光下,他的神情有些晦涩难辨,但初锦仍清晰地听他说道:“什么时候能绣好?以后多绣两个这样花样的!”
不等初锦回答,对方就又漫步朝里边去了。
倒是让初锦又无奈又好笑。
郭妈妈讪讪笑道:“大爷和奶奶感情真是好,让我们这些下人看着也觉得心里暖洋洋的……”
“妈妈,咱们先出去,别打扰这小两口!”
周嬷嬷含笑,手上却毫不含糊,拖着郭妈妈的胳膊就往外走。
后者有些不满,但看初锦也起身进了里间,只好作罢,闷闷地跟着出来。
昨天下午晨露原是哭着喊着不出去的,是她怕如果再大闹一场会惹来樊季笙更大的怒火,死活劝着才把对方哄出去,现在还不知道怎么收场呢。
但是,她劝晨露的时候告诉她自己会想办法让她重新进来,后者相信了她的话,今天中午回去的时候,晨露就追着她问什么时候才能进来,并且她不知道听谁说奶奶把元香给调到大爷身边了,那火爆脾气上来,寻死觅活的,谁劝也不听。
没办法,她只好硬着头皮再来打探一下消息。
可,就目前情况看来,前状很不乐观。
晨露太年轻,又太轻信,与这院子里的人相处都不好,没有一个人愿意为她说好话,就是大爷和奶奶也对她的印象十分不好。
现在不比初锦刚嫁进来的时候,这院子里的事完全是她做主,经过几天的相处,和几次不动声色的交锋,她能感觉到这个新奶奶并不如外表看着那样和善,所以得事事小心。
这也是为什么在晨露被撵出去的时候,她没有过分抵抗的原因。
如果能向宣夫人求助,保准这件事能够成功,但是,也会让大爷与大奶奶对她产生更不好的印象,现在的初锦在老太太面前十分受宠,她还是小心一点的好。
郭妈妈想着自己的心事,急匆匆地走回自己的房间。
在拐过后院的时候,擦面碰上初锦的另一个陪嫁丫鬟悠草。
如花一样的年纪,柔美的脸庞,如同羊乳一样鲜嫩的肌肤……
郭妈妈眼前一亮,急忙走向对方!
走进里间的初锦看樊季笙不知道在柜子那边干什么,那里的柜子两人一人一半,但有两个门是锁着的,初锦想那可能是对方存放私密或者是重要东西的地方,也就没问过。
最重要的一点是,樊季笙从没有主动提起过,也未给她钥匙。
她不像自讨没趣。
她坐在软榻上,随手翻着一本书。
但实际上她的眼睛是闭着的,绣的时间久了,眼睛有些疲劳,她可不想早早就把眼睛给用坏。
她闭着眼睛想着以前的MP3,或者是播放式电子书,无比想念。
“累了?”
一个身影来到跟前,樊季笙清润的好听的声音响起。
初锦睁开眼睛,摇摇头:“待会儿吃了饭就睡!”
樊季笙便点点头,温声:“绣东西什么时候都能绣,以后不要这么赶!”
初锦就垂下长长的睫毛不吭声。
她那睫毛一眨一眨地,眨着人心里痒痒的。
樊季笙在软榻上也坐下来,递给她一个盒子:“你刚嫁过来那天早上我就想给你,不过当时有事给混忘了,这几天也就没想起来……你看看!”
“是什么?”
初锦把那镶金匣子拿在手中,却沉甸甸的,她下意识的想到了什么。
当打开一看,果然,里面是厚厚一叠钞票。
大概有几万两之多,银票下面,是几块成色很好的金子。
“这里是五万八千三百多两,是我的铺子这两年的盈利!这下面的几块金子,你仔细看看印记,在市面上是看不到的,这些印记与众不同,是一种对牌,将来拿着这个,去南方任何一家当铺,都能获得他们的帮助!”
初锦有点不解,拿起金子看了看,才发现其中的不同。
市面上流行的金子,通常底部都镶嵌着年历或者是皇帝年号,而这些金子却雕了一朵精致的紫罗兰,边上有一个小小的苏记。
“这属于我一个朋友的,因为欠了我人情,所以他将这几块金子转送给我,让我遇到困难的时候能够获得帮助!”
初锦眨了眨眼:“那你这是要……”
“这里总共有五块金子,意味着你能得到五次帮助,你要好好把握机会!”
樊季笙将匣子往初锦这边推了推:“男主外女主内,这些银票你收好,这是我身边仅有的,日后开销就用它!”
初锦仍有些不解:“但你为什么会觉得我需要这些金子呢?”
樊季笙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你的经商才能让我相信你总有一日会用到他们!”
初锦直到把匣子收起来的时候,才猛然想到这算不算是对方的一种示好行为?
那他们的关系是不是就更往前进了一步?
但是她一这样想,婠婠那楚楚动人的身影就总出现在她脑海中,她忙甩了甩脑袋,将之甩出去。
那晚上的上等封儿,自然而然地都是从樊季笙口袋中掏出来的。
五万多两,如果不是特别败家,在这样的大家族中,足够他们生活好几年了。
大宗的礼仪开销都是府中出的,小夫妻不用管,又因为辈分小,平日的见面礼也拿得少。
***
元香哼着小曲,提着一桶井水往正院走着,迎面碰上悠草,一不小心,前者就把一桶水给打翻在地上了。
元香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你眼睛瞎了,贱蹄子!”
“当然没瞎啊,不然怎么会正好碰上你呢,是不是,狐狸精?”
悠草也是个口齿伶俐的,当即就笑眯眯反驳道。
元香的眼中都快喷出火来,她们二人的关系本身就不好,争锋相对的。
她马上还嘴道:“你才是狐狸精呢,正月还没过去呢,就整天穿这么少,恨不得把胸脯给露出来,谁不知道是给谁看呢,哼,只可惜奶奶她不吃你那一套!”
悠草咬着唇,愤怒地瞪了对方一眼:“你别得意,奶奶肯定一早就知道你的如意算盘,你放心,奶奶绝对不会让你如愿的,还有将军,将军他征战沙场,什么人没见过,你那点龌龊的小心思能骗得过别人,却骗不了将军!”
“你说谁龌龊呢?嘴里不干不净,也不知道你老子娘怎么教的你规矩,也怪不得你一辈子都只能当奴才!”
元香恨声骂道。
“都是梅香拜把子,奴才罢了,谁也不比谁高贵些!”
悠草的这句话似是踩了元香的痛处,后者怒睁双目:“你说什么?”
她向前一扑,就在悠草光滑细嫩的脸颊上抓了一把。
悠草也“熬”得一声叫,揪着元香的头发,两个女人就在人来人往的青石小道上厮打起来。
也亏得是在院内,只引来了院内人的注意。
而且两人很快就被制止了。
周嬷嬷在郭妈妈幸灾乐祸的注视下,又气又恼:“说,到底怎么回事?”
面前的二人一个个披头散发,脸上手上都各有伤痕。
悠草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元香则跑到周嬷嬷跟前,委屈地诉苦。
周嬷嬷听得脑袋都大了,厉喝一声:“都给我闭嘴,你们两个,给我去前面的廊下面跪着去,什么时候知道错了什么时候起来!”
悠草与元香都不愿意,但是周嬷嬷的神情实在是可怕,两人无法,只好苦着脸朝走廊那边走去。
身边看热闹的粗使丫头与婆子都捂嘴偷笑。
她们在这院中是最低等级的,最苦最脏的累活都是她们的,也因此没有人拿他们当回事,自然吵架也不特意避着。周嬷嬷很快就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她微微冷笑,赏了婆子两块银子,就抬脚朝正屋走去。
初锦早就听到了外面的动静,正侧耳听着周嬷嬷处理,见对方进来,便问道:“是元香和悠草?”
“可不是让奶奶给猜中了,那个郭妈妈竟真的把注意打到了悠草身上!真是把奶奶看成个泥人儿,一点也不放在眼里!”
周嬷嬷十分气愤。
初锦却笑着摇头:“这本就是可以料到的,没有必要生气。嬷嬷,你让习夏,墨菊这两日盯着她们点,您呢,也多盯盯,看看她到底想要怎么做!”
周嬷嬷却忧心忡忡:“奶奶,这要是万一大爷那边……”
“他那边怎样……”初锦的声音淡淡的,似乎一点也没放在心上:“如果他真的是个定力如此不强的人,那也不值得我费心,只不过是一个美丽女人就能让他失去了准确的判断,那我日后只管用女人来拉拢住他就好!”
她的口气十分冷漠。
周嬷嬷不赞同地摇头:“话不能这样说,奶奶还是太年轻的缘故,把事情想得绝对化了……”
初锦却态度坚决:“去吧,嬷嬷,不管她们要做什么,只旁观,不要阻止,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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