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血腥惨案就将发生,赛场上空的迷雾陡然一振,两个气泡状的东西陡然出现,精准地将陈锦和惪乌剌的法术分别包裹起来。法术受制,立即爆炸开来。可气泡诡异地连续蠕动数下,愣是没有破裂。接着便急速收缩,如来时一般突兀地消失在了虚空之中。
一场流血事件就这么不可思议地被化解了。
人们这是首次见识头顶迷雾的真正威能,一个个心头均是一阵骇然。同时也暗暗舒了一口气,不再为陈锦之流的疯狂举动担心了。
迟暝弘沉声说道:“两位身为宗主,当处处立身为范,万不可再这般鲁莽。任志建,身为晚辈,受了冤屈你尽可申述,这般污辱长者却是不该。望你慎之戒之。”
任志建抗声说道:“若长者都如前辈这般心怀善意谆谆教诲,天下焉有不敬老之人?无缘无故骂我混蛋,无凭无据就给我定下弥天大罪,这样的人无任志建绝不敬。辱我者,我必辱之。这是我任志建做人的原则。”
冷风忍不住开口替师尊辩解道:“你所言之事极其违背常理,我师以长者之心当头棒喝免得你误入歧途,纵然言语过激,但居心端正,何来相辱之说?分明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任志建断然喝道:“住口!身为弟子,却与你家小师娘勾搭成奸,有何资格妄言君子与小人?”
突兀的指控就如一道雷霆在众人心头炸响,震得众人脑子嗡嗡直叫。
虾米,竟有这样的事情?
不对呀,就算真有其事,这个任志建又怎么会知道?
明白了,这厮是要把陈锦往死里羞辱啊!
可他不知道这么做会是什么下场吗,他真的不想活了不成?
图一时口快却从此成为整个紫阳宗的必杀之人,这么做值得吗?虽说士可杀不可辱,可陈锦那番话貌似还没到需要用生命去加以回击的程度吧?
陈锦并没看到冷风眼里一闪而逝的惊恐,只认定这是任志建在变相来羞辱于他。但这一次他的脸上却未见暴怒之相,甚至都没有喝斥任志建,只转头对迟暝弘说:“事关老夫、家人和弟子名誉,我要求赛会给我个交代。”
众人一听,知道任志建这下完了。便是奉命配合演戏的惪乌剌也不愿再配合下去,因为他再加以维护的话就是在惹火烧身了。太上虽是半步太岁,可他之上还有个迟暝康,人家不但是正牌太岁,而且听说已经大圆满了。一旦迟暝家坚持要收拾这个不可救药的疯子,便是二十个赤霞太上也保不住。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惪乌剌彻底放弃了任志建。他早就看得清楚,此人不会屈身于赤霞宗。既如此,他没有任何理由为了此人而将宗门置于危险境地。
正在此时,太上的身音又在脑中响起,告诉了他一个令他差点癫狂的秘密和一个匪夷所思的计划,惊得他连忙闭上双目,生怕泄露出任何异样而引起旁人注意。闭目时,他还刻意在脸上添加了一丝绝望神色。
长久以来,他留给人们的印象是麻木,因为不断的屈辱而渐渐养成的麻木,麻木得已习惯于忍气吞声,逆来顺受。
此时的这番表情十分吻合他的一贯作为,被有心人窥探到之后,立即被理解为他要放弃任志建这个惹祸精。
没人看到青妮与詹绮、迟暝月的争斗,二女也没向谁提起。所以人们只知道她很强,强得詹绮都不能不有所顾忌。但人们早已习惯于“月使乃注定的大陆掌控者”这个观念,所以很自然地认为赤霞宗无论如何都不敢跟紫阳宗翻脸。故惪乌剌此时的表情十分合理。
面对陈锦的冷静要求,迟暝弘无法推卸,只能满足,否则就是偏袒任志建而公然站到紫阳宗的对立面。跟以往的紫阳宗翻脸他无所谓,可现在的紫阳宗乃是月使的根据地,无论老祖如何看重荆郯,他也不能让迟暝家族成为月使的对头。
对荆郯示好是为了家族,与月使保持良好关系也是为了家族。当两者发生冲突时,他只能选月使而弃荆郯。
既无退路,他便再无犹豫。从戒指中召唤出王者之剑和神圣仙律,肃然说道:“任志建,你指控紫阳宗冷风之罪名属于仙律十大不赦之列,现在我以迟暝掌律身份审断此案。若罪名成立,冷风将被依律处死,你则因检举有功而受奖。若罪名不成立,你便有不敬仙律之罪,将被废去根基,并于黑狱拘禁百年。依据仙律,指控者有举证义务。现在我要求你提供冷风的罪证。”
任志建朗声应道:“依据仙律附则第十三条之规定,我要求掌律大人启用圣法调取冷风今年三月三日、四月十六十七日、五、六、七三个整月的记忆。所需证据就在其间。”
这段话一说出来,所有人都是脸色剧变。
时间如此具体,难道真有其事?
反应最为强烈的便是陈锦,三到七月他与詹绮一同闭关,全力助她修炼突破。而冷风却声称要自行闭关潜修,拒绝了任何人的辅助和指导。
更重要的是,临行前他去最小的老婆所居山峰准备与其亲热一番,惊讶地发现她的修为不可思议地涨了一大截。而那一晚的经历也是迥异往日,令他万般新奇,欲罢不能。
当时他还以为她是为了讨好他而暗自学了些媚惑法子,此时被任志建这么一点,他的心顿时冻成冰块跌落深渊摔得粉碎。
不施圣术而被证明是诬告,下场虽惨却还有命在。一旦动了圣术却又没找到证据,结果却是当场诛杀。任志建既然熟知仙律,断无把自己送上死路的可能。尤其是他清晰感觉到冷风的恐惧,甚至可看到他在微微颤抖。事情是真是假,答案已经十分明显。
至于任志建会知晓这样的秘密,他虽震惊却并不觉得奇怪。
有一种古传秘术叫“读心术”,可借声音侵入目标神魂窥探秘密。此术几乎各宗均有,不过因为修炼条件太过苛刻而从未听说有谁修成过。可此时看来,这个该死的任志建必定修成了此术。
他慌了。冷风的记忆必定不堪入目,当众显现出来的话……他实在不敢想下去。
不行!绝对不能让此事发生!
该怎么办,撤诉吗?那不等于告诉世人确有其事?
可不撤诉的话,任志建的要求完全合律,他找不到阻止的理由啊!
怎么办,这下是真的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呀!
正焦急万分时,詹绮开口了:“各位,此乃大比圣地,古神遗迹。吾辈后人坐享余荫当心怀敬畏,岂可因为一场双方都不冷静的意气之争而化圣地为公堂?此事吾师言语失当在先,任志建觉得冤屈而以牙还牙,虽言辞偏激,却并非不可理解。在场众老也曾年轻气盛吧?惪乌前辈适才不也表现出火爆的脾气么?吾辈修士常年苦修,心火本就旺盛,偶尔爆发宣泄一下实在不值得大惊小怪。任道友,我家师尊伤了你的自尊,你已加倍还击。大家是来切磋道悟共谋精进的,实在不宜继续如这般彼此伤害。琦想做个和事佬,此事就此作罢如何?”
任志建反问道:“你以何身份,紫阳子弟还是月使?”
詹绮微笑着问道:“道友希望琦以何身份调节此事?”
任志建说:“我相信月神。”
詹绮肃然说道:“既如此,琦就以月使身份调停此事。紫阳宗主,可愿就此化干戈为玉帛?”
陈锦心中感激万分,面上却装得十分不情不愿:“老夫即便言语有错,也是活了几百年的老人,他断不该那般辱骂。不过既然月使出面调停,老夫再与他计较的话未免显得不近人情。罢了,老夫不再与他置气便是。”
詹绮却不依不饶:“不与他置气,此话语意模糊,还请加以明确。”
陈锦叹了口气说:“月使你可真是滴水不漏啊。得得得,老夫承诺不再因适才之事而怀恨和追究任志建,这总行了吧?”
詹绮又问任志建:“任道友,陈宗主的态度你可满意?”
任志建说:“既然月使说和,我照办便是。不过我得重申,如果后面还有类似冤枉我的事情发生,不管他多大年纪,我还是会以牙还牙。”
詹绮说:“我相信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了。迟暝前辈,继续大比吧。”
迟暝弘心里对詹绮的这番表演暗赞不已:做得漂亮啊。全了陈锦颜面,也充分照顾了任志建的感受,从头到尾都笑眯眯的,即便宣布以月使身份来进行调停后也没有任何以势压人的表现。如果说有一点,也是在逼着陈锦明确表达不秋后算账。
尤其厉害的是,无论她以什么身份,既然她已介入,大家就必定是拿她当月使。可她却让任志建做选择,而没有直接宣称自己用的是月使身份。
如果说先前冷冰冰的她还只是让人顾忌和害怕的话,演了这出戏后,她必将得到许多人的敬意和爱戴。
不愧是月神选中的人物,手段高明啊。
不过荆郯这小子的反应分明不对劲儿啊。屈服于月使,这绝不是他的风格。紫阳宗十大顶级地根全都死在青家人之手,表明他已经打算向大仇人詹绮开战。此时却这般给月使面子而不一棍子将陈锦打死打臭,他到底在图谋什么?
嗨,管他呢,等着看戏就好了。我倒要看看,这个无法无天的小子到底能折腾出什么花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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