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辉要死要活的哭闹声搅得他心烦。他就冲杨辉喊:“你快死了吧,早早托生,你这是活受罪哩。”
杨辉就说:“爹,你杀了我吧,我难受咧。”
杨辉大娘就哭道:“爷俩都消停会儿吧,睡着了不就跟死了一样?”
果然,一家人就都睡着了。
住在杨三爷家的日本兵,发现马圈里的马被偷是早晨才发现的。拴在马槽上的马缰绳,齐斩斩地被刀割断了,他竟没听见马被赶走的声音。几个负责看护马匹的日本兵,僵死地立在那里,他知道,抗日英雄支队今天能偷马,明天说不定就会来偷他的命。
杨三爷看见了空荡荡的马圈,他抱住马槽就哭开了,“我马呀,马呀。”这是他苦心经营十几年才得到的马,他要用它们犁地,驮粮食,马比他的命还重要。
杨三爷看着自家空荡荡的马圈,他没理由不哭。
江宏管家那天找到了杨二爷说:“杨二爷,鬼子又管咱要粮咧。”
杨二爷眼皮也不抬一下说:“要就给嘛。”
“是给存粮的还是新的?
“你看着给就是。”江宏管家有些吃惊,杨二爷以前从来不这样,杨二爷以前总是把一粒米、一文钱视为生命,今天这是咋了?
江宏管家就又说:“不和鬼子讨价还价了?”
“你跟鬼子还价吧。”
江管家看了杨二爷一眼,他看见杨二爷眼睛后面躲着一大片阴云样的东西,江宏管家的心里打了个冷颤。
江宏管家要走的时候,杨二爷又叫住了他。
“你找刘郎中给我弄点药吧。”杨二爷沉重地说。
“二爷,你哪不舒服?”
“我哪都不舒服,我要死了。”
“……”江宏管家又看见了杨二爷眼里那片阴云样的东西,他这才意识到,那是死亡的气息。
杨二爷不再出门了。他把江宏管家弄回来的药大包小包地摆在床上,他一副副地熬下去,一副副地喝下去,最后连药渣子也嚼巴嚼巴咽下去了。
吃完药,他就躺在床上看那片蜘蛛网,一看就是半天。他睁着眼睛一动不动,似乎他睁着眼睛就睡着了。
杨桃花是一天上午回到杨家大院的。杨桃花是骑着马回来的,杨桃花回来时,跟在身后的是孟晓宇,孟晓宇也骑着马。
杨桃花对鬼子兵介绍说:“这个人是我的男人。”
杨桃花见到杨二爷时,杨二爷好半天才认出杨桃花。杨二爷认出杨桃花之后,眼泪就流了下来。
杨二爷说:“你还知道回来呀。”杨桃花伤感地说:“爹,以前怪我不好,没来看你。”
杨二爷悲怆地说:“爹要死了,你再不回来就看不到爹了。”
杨桃花说:“你这不好好的么,以后我会经常回来看你。”
杨二爷瞅着蜘蛛网说:“看不看都一样,爹反正要死了。”杨二爷这么一说,杨桃花的眼圈就红了。 杨二爷又说:“你哥咋不回来?”
杨桃花轻声地说道:“他给张县长做秘书,赶走了鬼子才会回来。”“你哥没良心,这么久了也 不回来看我。”杨二爷把目光盯在杨桃花的脸上。
杨桃花看见了大包小包摆在床上的药就说:“你没病,吃药干啥?”
“爹有病,爹要死了。”杨桃花就不认识似地看爹爹.他发现爹爹就像换了一个人。
杨桃花就问:“这儿有个姚翻译官吧?”
杨二爷就不耐烦地说:“你问管家去,我不管鬼子这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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