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拾儿脸上阴森森的,缓缓说道:“二十一年前小蒙山苏家,一家十七口人,你可还记得?”
苏逸介神色一变,喃喃道:“果然——”忽又问道:“你莫非也是姓苏?苏逸风是你什么人!”
方拾儿听了这个名字,面色变得有些狰狞,咬着牙说道:“亏你还记得,苏逸风是我的祖父。”
苏逸介面色阴晴了数下,忽然自失一笑说:“嘿嘿,想不到那日竟然还有漏网之鱼,我说怎么找不到那东西呢!原来如此。三师弟啊,你这么一个稀里糊涂的人生出的孙儿却是这般的心机深沉,真是有趣。”
方拾儿冷冷的说:“我心机深沉?哼!我若不是有几分心计,莫说报仇了,就连靠近这十方观都难。当年我扮作乞丐来到十方观时,若不是隐隐约约的显出了一些让你们疑惑的东西,以你二人谨小慎微的禀性怎么会收留于我?若是你们不收留我,我又如何能接近你们以伺机下手?我住下来后,这几年来难道你们不是也时常窥视着我吗?”
苏逸介微闭半目,若有所思的说:“那初到时你不过十来岁,若是背后没有人支使的话,以你小小的年纪就有这样缜密的心思,实在是难得了——想来你留宿于乔村的那个小子也是为迷惑我师兄弟的耳目,以方便你的行事吧。当时我还纳罕,以为他和你是一伙的,后来又见他经常夜里偷看我师兄弟练拳就更是疑惑,于是查了许久才知道和你竟没有半点干系,只是个寻常的村童。若不是对你仍有疑心以避免打草惊蛇,凭他偷看我等练功,也不知道他要死多少回了。”
于长安听了这话,只觉得身子一冷,一阵阵的后怕。
方拾儿嘿嘿笑说:“我倒是羡慕他能去偷看你们练功,我对苏澹祖师留下的奇功也是仰慕许久的了,要不是怕你们察觉,将来功亏一篑,只好把这份心思按耐下去,说不得也要跟他一样了。”
苏逸介冷笑说:“就算你们偷看又如何,若是能光凭偷看就学了去,那还叫什么奇功?”说着话锋忽的一转“你如今要如何?替苏老三报仇还是想要怎样?”
方拾儿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阴冷的说:“你说呢?”
苏逸介心思一转,悠悠说道:“也罢,我和你做笔买卖如何?你看我如今着了你的道,性命落在了你的手里,而你呢也中了我的透穴之法。嘿嘿——就算你识得这门透穴法,也必定是解不了的,我甚至可以说普天之下能解开的人委实不多,没有雄浑的内力那是无法解开的,所以你也不必心存侥幸,若是不早日解开,半年之内你必定就会筋脉涨裂而亡。不如我们两下罢手如何?这样你我相安无事。另外,苏老三的那件东西应该是在你的手里,只要你给我——其实我如今要来也用处不大,无论你给与不给,我都可以传授给你苏祖师的奇功,如此交换两下得益,你意下如何?”
方拾儿听了忽然一阵仰天长笑,笑得有几分癫狂,让人看了不免有些着慌,半晌才笑毕,面上又是骤然一冷,冷冷的说:“若不是你们二人背弃师训、残害同门,我又怎会从小背负天大的仇怨?自打我来到十方观那日起,我就从未想过自己能活着回去。我处心积虑的谋划了十余载才得到如今这个机会,你不用枉费其它的心机了,还是担心死了之后入不入得轮回吧,今日我便是你们的索命无常!”
苏逸介心头一跳,大感不妙,心思急转之下冷冷说道:“小崽子,你以为就凭一些旁门左道的邪术就可以将我制住?我劝你还是早些撂开手,否则等我翻过手来将你碎尸万段时,你切莫后悔!”
苏逸介其实他如今浑身无力,连动弹都动弹不得,腹中绞痛之极。最要紧的是后背“脊中”和“命门”二穴不仅被两物钉住将体内筋脉封得死死的,体内的真气凌乱涣散,根本流转不得,而且两穴周边的皮肤还麻痒异常,不多时已蔓延到整个背部,真狠不得将后背的皮整块的给揭下来。若不是有一些残余的真气护住心脉和脏腹,怕是早死了。他如今只盼尽量拖住时间,竭力凝聚运转雄浑的真气想要逼出那两物,这样说不得还能逼出体内的毒素来。
方拾儿哈哈笑说:“你也不必色厉内荏的,我实话告诉你吧,你方才中了我的‘龙涎酥’本来也没什么,最多就是一时乏力象喝醉酒一般,凭借你如此深厚的内力根本奈何不了你。不过要是再加上一味无色无味的‘活牙水’就大不一样了,这‘活牙水’本来也是没有什么毒性的,用了还可以益气健体,可是一旦和那‘龙涎酥’混在一起,就成了含有剧毒的‘龙涎散’,半个时辰之内你的腹脏都要腐烂坏死——我知道你的厉害,再厉害的毒药估计也能被你用内力压制住,所以为了稳妥起见,我拼着性命用‘神龙锥’锁住了你的要穴,你如今要脱身怕是难于登天了。”
苏逸介心里瞬时一沉,他以前也曾听闻过这仙龙教乃是国中一个颇为神秘的教派,只是少在江湖中行走,所以名声不显。自己虽然没有和这个教派打过交道,但也知道该教擅长役使毒蛇,奉蛇为尊。这“龙涎散”应是该教调配的一门奇毒,至于为何要两物勾兑相融才能成为奇毒,自己就不得而知了。原先听独臂老僧说“龙涎酥”时就有几分怀疑,如今听方拾儿说来更是坐实了,只是那“活牙水”到底是什么?自己又是什么时候被下的,自己竟然没有半分的知觉。那甚么“神龙锥”自己的也没有见过,怕也是这仙龙教的什么锁断筋脉的物事吧。
苏逸介只觉得这方拾儿所说的话怕是不假,不过面上却露惋惜之色,语气大转,叹息一声说:“你年纪尚浅,哪里知道性命的可贵?你还有大好的前程,莫要被一些执念耽误了自己……。”
苏逸介正在劝说时,方拾儿已走到苏逸怀的身边,并掏出了一把明晃晃的短刀,苏逸怀见状吓得魂不附体,惊道:“你要做甚么!”
方拾儿面目狰狞的截口打断苏逸介的话语:“老贼!当日你为了图谋祖师传给我爷爷的一件东西,就在我爷爷面前碎剐了我父亲,今日把便在你的面前碎剐了你的这位帮凶师弟,让你也尝尝这一番滋味。”
说完,一把扯开苏逸怀衣袍,用短刀在其肩头上一剜,一块肉就给剜了出来,肩头上立时血肉模糊一片,苏逸怀杀猪也似的叫喊了起来,并不住的向方拾儿哀声恳求。
方拾儿早已如同铁石心肠一般,哪里会听?又是一刀将其背上的一块肉给割了下来。这苏逸怀不仅本事远不及其师兄,胆子也不大,痛楚之下又见两块肉被割了下来,竟然吓得一时昏了过去。
围观的人众中多是心狠手辣之辈,见了这番景象也不觉得如何惊心,只是眉头深皱,暗暗在心头盘算。
苏逸介却不忍直视,闭上了眼睛,大声道:“二弟,你放心的先去吧,我若死了自然就去找你。我若不死,则必定会为你报了此仇,将这小贼碎尸万段!”须发轻扬,身体也渐渐憋得通红,也不知是要做什么?
却说于长安只看了一眼,又听了老道苏逸怀的惨呼声,双腿直发软,心中惊惧之余也大是不忍,哪里还看得下去?虽然在一旁也隐约听出了方拾儿与两老道似乎有什么深仇大恨,可是见了方拾儿下手这般的歹毒,对两老道也不免起了恻隐之心。当然自己也不会前去劝阻,这方拾儿哪里还有往日的半分憨实模样,整个儿就一凶神恶煞一般,自己这般出去了难保不遭毒手,况且方才听那些话语中隐约透露出当日让自己入住含有利用之意,所以更是不能现身的了。于长安心中寻思道:此地不能久留,还是早些想办法脱身的好,正门这里是出不去的了,从后院侧门那里出去似乎又有人,如今也不知道还有没有,估摸着也不大稳妥。还是从那条地道出去比较稳妥些,顺便趁着这股乱劲把那老者一起救了,也算是一件功德。
这般一想,心中便定下计来,悄悄的往后院走去。
于长安悄悄又摸回到后院,再看看院墙之外似乎没有了火光的映动和没有了低语之声,心中更是踏实了些,当然他仍是不敢从侧门出去的。他看到老道住的院落大门只是虚掩着的,看来不用费力的翻墙过去,不由心中一喜,轻轻推门进了去。他一进去就看到院落当中兀立着的那块巨石,心中忽然想起一年多前那盗贼来,细细一对适才方拾儿的声音,那盗贼不就是方拾儿吗?记得那日他自言自语的说要对巨石做手脚,也不知到底弄了什么手脚。
于长安自然没有闲心去揣摩当日之事,很快的就摸到那原本放巨石的房屋里。他从屋子一头摸到火折和蜡烛点上,正在辩识方位寻找地道入口时,忽然又听到殿观那头传来了一阵暴喝声和惊呼声,也不知道又闹出什么事情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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