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花苑的事情不消一个时辰,莫府上下都有了传闻。人人都在谴责浣花苑的奴仆太过欺主怠慢,对素心的驱逐大感快慰。
莫曼蓉却听到了不一样的版本。
薛平家的端端正正给莫曼蓉道了个万福,垂眉敛目地站在下首,将她自去浣花苑起至今为止,所见所闻原原本本说给莫曼蓉听,“……我们站了一个上午,表小姐才姗姗而至,回来了之后她站在庭院的庑廊下开始逐个逐个地认人。到了晚上表小姐又将我们所有人唤至厅堂,说是下午不得空,现在要来跟大伙儿说说浣花苑的规矩,这一说,就是一个多时辰,林林总总罗列了不下二十条规矩,而且白纸黑字地叫蕊心记录了下来。
后来,琴心就捧着一堆衣裳进了屋,这些衣裙是福瑞堂送过来给婢子们穿的,听表小姐的意思是要我们当场就穿给她看,看是否合身。我们只得在厅堂里就换了衣裙。奴婢回到东厢房我居住的地方,发现我的木箱子似乎被人翻过。”
薛平家的为人谨慎,知道刚进院子,彼此的秉性都不太清楚,所以就将自己的东西看得格外的紧,她在箱子口夹了一根细细的发丝,等她从厅堂回来,发现发丝掉在了地上,而且箱子里的一件棉袄微微地翘起,分明就是被人动过。
薛平家的又将今日的事情事无巨细地说给莫曼蓉听,莫曼蓉一脸平静地听着。等听完薛平家的说完,赞赏道:“薛妈妈很善于察言观色,对事物的洞悉能力也很强。”她让香荷给薛平家的打了赏,“薛妈妈说得很好,以后还希望常来畅华园坐坐。”
薛平家的谢了赏,眉开眼笑地出去了。
这陶玉华也是个聪明的人,若是可以,莫曼蓉可以帮她一把,只是不知道她值不值得帮。
到了第二日,天上下起了细碎的雪粒子,飘飘洒洒地落在屋檐上,庭院里。
紫霭一大早地就过来给莫曼蓉传话。莫曼蓉听了一夜的风萧声,三更时分才合了一下眼,此刻还躺在床上睡得沉。
香露看见紫霭进了畅华园,就热情地跟她打招呼,“紫霭姐姐今日这般早啊。”
话还没说完,巧碧一个责备的眼神扫过来,轻声对着紫霭道:“姐姐有事么,大小姐还未起床呢。”
香露知道巧碧是责备她说话大声吵到了大小姐,不由得闭了嘴。紫霭则知道,她今日来得的确是早了些,也不甚在意,也同样轻声回答,“大太太说,今儿个天气虽然寒冷,但之前早就给刘家送了拜帖,不能不去,所以还请大小姐做些做准备。”
话已经送到,紫霭冒着风雪回雅安居复命。
紫霭的身影出了畅华园的大门,香露就往莫曼蓉的寝室里走,巧碧忙将她叫住,“天还尚早,让大小姐再睡一会儿吧。”
端着火盆子的香荷也道,“就是,不就是去个刘家么,有什么可准备的。”大太太不就是想折腾人么。
香露被两人一顿抢喝,窘然地垂下了头。
此番同去刘家的还有莫曼?。莫曼蓉知道大太太的心思,眼见着莫曼?一天比一天大,她的婚事还没着落,大太太便见缝插针地带着莫曼?到处做客,以不期然地赚来一桩好姻缘也不一定。
莫曼?也是悉心打扮过的。小巧的脸蛋涂脂抹粉,娥眉细细地描画,笑起来酒窝浅浅柳眉弯弯,煞是可爱。穿得那一身流彩暗花大红妆花袄,更显得纤巧灵动。
莫家的女儿都长得不错,身段窈窕,眉目秀丽。
莫曼蓉与二妹妹莫曼?上了一辆马车,大太太另坐了一辆。相比较莫曼静的娴静温婉,莫曼云的心思活泛,莫曼?更加单纯开朗。
莫曼?自从上了马车就拉着姐姐的手刘家长,刘家短的说了起来,“那刘家我也是去过一两回,刘家老太太一脸严肃刻板,刘家的老爷公子们又都生得三大五粗的,就连刘家的小姐也是一脸英气,与我们截然不同。”
莫曼蓉笑骂道,“你这样点评人家,要是被人听了去,会说我们莫家出了个爱嚼舌根的二小姐。”
莫曼?露出两个小酒窝,“我也不过是在姐姐面前说说罢了,哪敢对别人浑说。”
莫曼?自小就对这个长姐有着很复杂的感情,莫曼蓉事事都比她强,会讨老太太的喜欢,会调教下人,琴棋书画样样都比她好,这让莫曼?对莫曼蓉既是仰慕又是嫉妒。
不过好在这个长姐对她也是没得说的,因是亲姐妹的缘故,莫曼蓉对她比其他两个妹妹好上十倍,有什么都是让着她的,莫曼?又是感激。
一路说着就到了刘府。莫曼蓉对香杏道,“记得给二小姐系上披风。”又亲自将一个青瓷手炉递给莫曼?,“好好儿拿着,莫要将手都冻成了胡萝卜。”
莫曼?接过,掀开车帘子就要跳下,只觉得北方刮过,吹得脸蛋生疼,忙又缩了回来,抱怨道:“娘亲怎么就挑了这么个日子来登门道谢。”
莫曼蓉轻声道,“现在不来,恐怕往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冷。”
她给莫曼?整理了一下披风,先下了车,莫曼?跟在后面也下了车。
刘府的侧门外站着几个瑟瑟发抖的婆子,见莫家的太太小姐到了,上前来道了万福,引着她们进了侧门。
刘府是武将世家,府邸的设计颇为粗犷,没有莫家的精巧,另有一股大气。
前世,莫曼蓉虽与刘廷淮多有交集,但刘府却甚少来。
她们随着刘家的婆子到了二门,刘家的大夫人镇国将军刘远之妻带着一众女眷在二门处迎接。
刘家大夫人陈氏,正是先前去西安调查私采钨矿案的陈大人陈进的妹妹。
刘大夫人陈氏笑盈盈地握了莫曼?的小手,“大冷天的过来,手没冻着吧。”
莫曼?甜甜一笑,“我早也想着,晚也盼着来看望大夫人,今日终于得来,哪还会冻着。”
陈氏就笑道:“哎呦呦,这张巧嘴,说得我心都酥了。”
刘家老夫人这几日身子有些不爽利,就由大夫人陈氏来接待莫家母女。
大太太文氏问了一些老夫人的身体状况,将谢礼拿出来,说了一大串答谢的话,“总之多亏了你们二公子,若不是他鼎力相助,我们还不晓得是何种下场呢。”
文氏说得心有余悸。刘家大夫人叫人接了谢礼,谦逊地说道,“那孩子不过会些三脚猫功夫,随便搭把手罢了,哪里值得您这样的厚礼。”
大太太文氏忙说当得的。
刘家大夫人便道,“本该叫老二亲自来招待一下太太的,只是他今日恰巧来了客人,所以……”
大太太文氏知道刘家大夫人说的这是客气话,“是我们来得不巧了,请夫人将我们的谢意带到即可。”
莫曼蓉两姐妹由刘家未出阁的三小姐在暖阁接待。
刘家三小姐刘英是个爽朗的性子,和活泼的莫曼?一见如故,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说得十分热闹。
菊华从门外走过来悄声在莫曼蓉耳边低语了一句,莫曼蓉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
刘英注意到这一幕,“蓉姐姐这是怎么了?”
莫曼蓉不好意思地答道,“家里有婆子捎信来,说是有点事。”而后又歉意道:“我恐怕要去禀报一下母亲。”
莫家的婆子追到刘家来找,想必事情非同小可,便点点头。
莫曼?忍不住问道,“是什么事?严重么?”
莫曼蓉并不多说,“要去见见才晓得,二妹妹在这里和英妹妹坐着,我去去就来。”
莫曼?耐不住性子也想跟着去,见大姐如此说,只得作罢。
莫曼蓉出了暖阁,到了正厅外,差了吴月桂进去禀了大太太。
大太太一脸诧异地望着莫曼蓉,“有何事?”
莫曼蓉镇静地道:“母亲,彭家的人请了我去一趟。”
彭家的人?大太太疑惑地望着莫曼蓉身后一个面生的婆子。虽说莫曼蓉与彭家定了亲,但彭家也没道理让莫曼蓉去尹宁侯府,就算有事叫老爷或者她这个做母亲的去才是正当。
大太太问了几句那个面生的婆子,那婆子也只是一问三不知,只说她也是听从吩咐来请的,并不知晓其中的缘由。
大太太觉得十分的怪异,彭家有什么急事竟然巴巴地跑到刘家来请人?她转念一想,现在外面乱党还没清除,若这个婆子是假扮来诓人的,那岂不是帮她做了一件好事。
大太太巴不得莫曼蓉出事,面上却显出勉为其难地应了。大太太和莫曼蓉进屋向刘家大夫人告罪,说莫曼蓉身子突然不适,要先行回去一步。
刘家大夫人关切地问了几句,就叫刘英送莫曼蓉出去。
刘英和莫曼?送莫曼蓉到了垂花门才返回。
回去的路上,莫曼?对刘家的布局阁楼展现出极大的兴趣,刘英也热情地带着她四处转悠。
待到一八角亭休憩时,一阵呜呜咽咽的箫声丝丝缕缕地飘入耳中,其中还夹杂着悠扬悦耳的歌声。 神墓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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