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曼蓉随着香荷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尹宁侯世子爷彭茂竹长身玉立地站在一棵光秃秃的树下,静静地望着亭子,见莫曼蓉转头望他,彭茂竹对着莫曼蓉粲然一笑。
莫曼蓉的心顿时慢了半拍。
彭茂竹来了多久了?他站得离得这么近,她们的一言一行都在他的眼皮下。
莫曼蓉微蹙了眼眉,神色转淡。
她对他似乎永远淡淡的。彭茂竹叹息,若不是他无意间瞥见这一幕,恐怕会以为她就是冷淡、刻薄的性子。
大相国寺她得理不饶人地怒斥丫鬟,曾经一度让他怀疑她贤淑敦婉的品德,也怀疑过她德礼闺秀的姿态。
他回去左思右想,发现每一次见到的莫曼蓉给他的感觉都不一样。第一次是淡雅清新,第二次是冷漠忽视,第三次是泼辣冷情。
他的好友窦正苗点拨道:“不要急于否定一个人,她既然久负盛名,就一定有它的道理。”
彭茂竹暗恼自己的胡思乱想,以前凡事都是是劝解别人,怎么到了莫曼蓉这件事情上,倒是掉了个个儿,要别人开导起他来了呢?
“莫家小姐真是宅心仁厚,心思也是别样。”耳边突然响起潘襄的声音。
彭茂竹眉头突地一跳,转过身道:“潘兄已经上好茅厕了么?”
今日是冬至,彭茂竹以莫家准女婿的身份来给岳家送礼,路上遇到同样赶往莫家的潘襄。潘襄任户部度科郎中,借今日的机会和上级联络感情,顺便请教一些公务上的事。彭茂竹和潘襄便结伴而行。
到了莫家,彭茂竹送了礼,去给大太太问了安,又碰上正要如厕的潘襄,彭茂竹指了个茅厕给他,自己在这里等候。
彭茂竹见潘襄毫不避讳地评论他的未婚妻,心里颇有些不悦。
潘襄和煦地一笑,“已经好一会儿了,见彭弟看得入迷,就没打搅。”
彭茂竹淡然道:“潘兄如果没事的话,我们就走吧。”
话没说完,亭子里一个脆生生地声音忽然大呼起来,“那不是大姐夫么?”
莫曼蓉嗔怪道:“?姐儿,不要大呼小叫。”
莫曼蓉刚要走,莫曼?、莫曼云、莫曼静、陶玉华四人就迤逦而来了。
莫曼?却不管不顾,拉了姐姐妹妹们就出了亭子,“走,我们给姐夫请安去。”
彭茂竹穿着石青色弹墨竹纹织锦缎长袍,外罩藏蓝色彩绣竹纹大氅,乌黑的头发用玉冠束起,面如冠玉,俊朗无双。莫曼?笑吟吟地给他请了安,“大姐夫今日是来送冬至礼的么?”
自从莫曼蓉和彭茂竹定了亲,彭茂竹每年的冬至都会过来。
彭茂竹含笑着点头,又给莫曼?回了礼,只轻轻地看了一眼莫曼云、莫曼静、陶玉华,“这三位也是莫家的妹妹们吧。”
莫曼?活跃地给彭茂竹做着介绍,指了穿着葱黄色暗花金盏花纹花素绫棉袄,面若满月的莫曼静道:“这是三妹妹。”
又指了身穿樱桃红刻丝芍药花纹花软缎褙子,美艳动人的莫曼云道:“这是四妹妹。”
最后拉了身着黛青色彩绣并蒂莲纹交织绫棉袄,羸弱娇美的陶玉华道,“这是陶家表小姐。”
莫曼静、莫曼云、陶玉华纷纷给彭茂竹行了礼。
莫曼?介绍完毕,刚想问彭茂竹今日中午是否会在他们家吃午膳时,突然瞥见树枝下站着一个挺立的男人,心下一惊,便惊呼起来。
众人唬了一跳。
潘襄见藏不住,便从树下转了出来。
彭茂竹脸色一青,潘襄一声不吭的,彭茂竹以为他早就回避了,没想到却躲在了树下。
潘襄平时看着也是光明磊落的人,怎得现在就这么不识趣呢?
脸色同时突变的还有莫曼蓉,她如古井般幽深的眸子里,翻搅着惊涛骇浪,似乎一瞬间就将人能够淹没。一直在关注着莫曼蓉的潘襄,被这慑人的眼光看得一愣,待要再看时,只见她的眼里又恢复了一片清明。
潘襄吓到了五位小姐,忙作揖道:“在下是户部度科郎中潘襄,今日前来请教莫阁老的公务,中途遇上尹宁侯世子,便同在了一处,多有冒犯,请各位见谅。”
潘襄二十出头,穿着一身宝蓝色弹墨绣香墨风荷纹茧绸直缀,身姿如松,相貌英俊,一双眼睛透露出温和的笑意,一派的温文尔雅的模样。
莫曼蓉被那抹笑容刺痛了眼睛,赶紧别过头去。
潘襄的目光越过众人,看向莫曼蓉。
青丝亮如丝绸,明眸皓齿,雪白的脸上,是淡淡的神色,一颦一笑间一股隐隐的光华悄然绽放,让人挪不开眼睛。
潘襄刚想碰触她的目光,却硬生生地被她别开了。
莫曼?等人见潘襄是一个眉清目秀、彬彬有礼的男子,也就忘了刚才的尴尬,欠了欠身,告了声罪就走了。
莺莺燕燕一群女子走在路上,莫曼?兴奋地吱吱喳喳,“你们说,我们大姐夫是不是一个才貌出众的人物?”
莫曼云仰着娇媚的小下巴,“大姐夫年纪轻轻地就成了左金吾卫参军,可不是年轻有为。”
陶玉华好奇道:“大姐夫是哪家的公子少爷?”
面色红润的莫曼静便将彭茂竹的身世告知于她。
莫曼蓉一路一直沉默不语,心事重重,看得巧碧和香荷忧心不已。
雅安居里,莫家谦正怒气冲冲发着脾气,“……还跟我狡辩,你说你临时有事出去了才出了岔子,你有什么事能比准备祭品更重要的?”
大太太文氏被丈夫劈头盖脸地一顿骂,脸上白一阵青一阵,“还不是平儿吵着要什么木马,不肯起床,我担心他误了祭祖,所以去哄他了。”
莫家谦听到小儿子的名字,心里的火,就像被泼了火油,熊熊烧得更旺,“逆子!你还敢跟我提他,他多大的人了?七岁!我七岁时都过了童试了,他呢,只会在你的怀里哼哼唧唧!慈母多败儿,你日日捧着他往蜜罐里宠,我看他迟早要被你养坏了!”
文氏伤心地抹泪,“这一大家子人,吃的穿的用的,里里外外都是我操心,平儿又小……”
“你说是你当家没余力管儿子?”莫家谦冷笑地打断她的话,既然如此,“这个家就让老二媳妇去操心吧。”
文氏煞白了脸,嘴角抽搐地道:“老爷,您这是当真的么?你就真想让我把这个家拱手相让?妾身是无所谓,不过丢了一张老脸罢了,但您有没有想过几个儿子,以后他们怎么办?就算他们个个有出息,但学业的费用,人情来往的打点费,他们又从哪里出?”
如果她不当家,将主持中馈的权利让给二房,那就意味着,这个家以后世世代代都是二房的了,他们大房最多分点家产罢了。
文氏主持中馈多年,最清楚这其中能捞到多少油水,一想到这些油水以后只会哗啦啦地往二房流,文氏的心就像割肉一般疼。
莫家谦冷静下来,也知道这其中的厉害关系,于是缓和了神色,叹了口气道:“不管怎么,儿子也还是要好好管管的,罢了,以后平儿就交给我来管,唯有一条,你不要护着。”
文氏含着泪应了。 神墓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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