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得悲悲戚戚，声泪俱下。
老太太早就红了眼眶，拿了帕子拭泪。
文氏也绷不住，哭了起来，“我的好女儿，你能明白母亲的心就好，也不枉费我疼了你一场……”
文氏接过茶，喝了一口，将茶杯放下，搀了莫曼蓉起来，“女儿都是母亲的心头肉，哪里就舍得打你骂你了？你学了端庄贤淑的品性，将来能过得好，我这个做母亲的也就放心了。”
老太太接过话题，“就是，母女之间，哪里有什么气不气的，说开了就好。”和颜对文氏道：“老大媳妇也累了，去歇歇吧，这府里好多事要等着你忙呢。”
文氏应了声，撩帘走出碧纱橱。
站在屋外等候的黄妈妈迎了上来：“太太没事吧。”
文氏虽掉了几滴眼泪，现在早就看不出痕迹，“你在屋外听到了什么？”
“灵芝她们盯得紧，我不敢靠得太前，只隐约听到老太太在呵斥着什么，而后又是大小姐哭泣的声音……”黄妈妈皱着眉头答道。
文氏颔首，“你就将大相国寺、老太太训斥，蓉姐儿哭泣等片言只语传出去，其他的一句也不要多说。”
黄妈妈领会。
文氏嘴角衔起一抹笑容。
不管莫曼蓉是真情也好，假意也罢。
她文氏要的就是个姿态。
碧纱橱里，老太太轻声责备莫曼蓉，“你这孩子，平时那么聪明的，怎地就和你母亲卯上了？她毕竟是你母亲，你应该一直都要敬着她才是。还有，那世子爷又是怎么回事？”
莫曼蓉坐到炕上，将彭茂竹早起前来辞行，她训斥麝香被彭茂竹听了去，告诉老太太，末了撒谎道：“我也不知道他就在院里头听着……”
老太太叹了口气，“你也太莽撞了些。”
心想再责备几句，又见莫曼蓉一脸的倦色，遂咽了下去。
老太太左右看了看，“怎么没见你园子里的丫头？”
莫曼蓉道：“我一进府，就打发她们去歇着了。”
老太太嗔道：“你就算心疼她们，也不该不留个人伺候。罢了，就在我这暖房里歇一觉吧。”
说罢，传人进来打水给莫曼蓉洗脸。
莫曼蓉端容道：“我还有一事，请祖母帮忙……”莫曼蓉说了许诺护院银钱的事，“也是孙女儿不晓事，开的口有些大，但是话既然说了……”
老太太拍了拍她的手温声打断她，“这事我在家也听说了，命总归比银子重要，你别着急，我会去跟你母亲说的。”
莫曼蓉这才安安心心地洗了脸，在丫鬟的服侍下躺着睡了。
二房的福瑞堂里。陶氏稍稍吃了点东西，又捡了几样陶玉华喜欢吃的，对着丫鬟桂圆道：“表小姐初来乍到，我总是有些不放心，你帮着打理一下，叫她好好安心住下……”
陶氏洗了一身的尘土，在架子床上歇下。
外间，另一个叫樱桃的大丫鬟领着丫鬟婆子，悄悄儿地在整理陶氏从江南带回来的箱笼。
将在应天府购置的、陶家送的玩意儿，登了记，归拢在一处。
又将路上穿了的衣服，拿去给干粗活的小丫头浆洗。
陶氏睡了一个时辰起来时，屋里的东西已经整理地七七八八。
樱桃正拿了册子给陶氏，“这是三舅爷家送的绸缎，这是二表少爷奶奶送的珠串……”
惠妈妈挑开墨蓝色彩绣撒花梅、兰、竹纹绸布帘子。
陶氏朝樱桃挥了挥手，示意她退下。
待屋子里只剩下陶氏和惠妈妈两人，惠妈妈凑了前道：“太太交待的事情，已经有了眉目。”
陶氏来了兴趣，“快说来听听。”
惠妈妈便将莫曼蓉不经大太太同意就私自出府，世子爷是如何送她回来的，大太太怎样大发雷霆，罚了莫曼蓉面壁思过说了。
又将老太太在府外帮莫曼蓉寻了几个得力的陪房丫头、管事，以及大相国寺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叨给陶氏听。
陶氏惊愕地瞪大了眼睛，“在大相国寺被乱党劫杀？”
“是啊，听说死了十五个护院，那遍地都是血、残肢碎片，大太太吓得当场尿湿了裤子……”惠妈妈绘声绘色地说。
陶氏咳嗽了一声，“这话不可在府外头说。”她一想那场景，心里不由暗乐，嘴上却说，“大嫂没见过这等惨景害怕也是有的。”
惠妈妈看着陶氏掩饰不住的幸灾乐祸，附和道，“当年战乱，文家和我们陶家一样避得远远的，都没亲眼看见过流离失所，血流成河的场面。”
陶氏转了话题：“蓉姐儿那丫头，挺伶俐稳重的一个人，怎么会顶撞起大嫂来了？”
惠妈妈忙答道，“可不是，方才大太太、大小姐在禧居堂似乎就在说着这事。”
“是怎么说的？”陶氏道。
“好像说什么大相国寺，老太太生了气，在屋内大声斥骂，说什么不孝忤逆，然后就听见大小姐抽抽噎噎的哭泣声。”惠妈妈道，“屋里没留一个下人，所以具体发生了什么也没人知道。”
陶氏想了想，道“还能有什么？不就是大嫂觉得在蓉姐儿让她丢了脸，就在老夫人那里找回颜面罢了。”
大太太文氏可不会就心甘情愿地被一个庶出的小丫头给压制住，她这一举动是要告诉整个莫家，人人都得敬着她，若是敢违逆，就是再受宠也没有。
陶氏想起文氏拉着侄女儿说的那句话“金铣玉华”的话，心头就暗恼，谁不知道，“金铣玉华”接下去就是“弃同遗迹”。
玉华命运本就坎坷，一进府，就这样埋汰她，文氏的心也着实狠毒了些。
陶氏想着不禁肃了容，“你还要多留意一下大太太给玉华选的丫鬟婆子。”
“您是怕大太太会在浣花苑安插自己的人？”惠妈妈道。
“大嫂的性子，我还不了解，这个后宅上上下下都喜欢攥在手里。要不这样，你看能不能想法子，将去浣花苑的人，换成是我们的人？”
惠妈妈点点头，“奴婢这就去想法子。
马上就到了午膳时间。各屋各院，都忙着摆桌子、上菜。
陶氏的大丫鬟桂圆将陶玉华带去了福瑞堂。
莫曼蓉在灵芝的护送下也回了自己的畅华园。
一进院门，丫鬟们就将莫曼蓉迎进屋里。
莫曼蓉吩咐巧碧给送她回来的灵芝上茶。
灵芝推了，打趣道：“你们大小姐啊，我们老太太怎么留她吃午膳都留不住，说是要回来看看才安心。老太太就埋怨说，在大小姐心里，你们这些侍候她的人，倒比她这个做祖母的都重要，成天想着念着的……”
巧碧也跟着开玩笑道，“在大小姐心里，谁也比不上老太太，她这么急着回来，哪里是念着我们，分明是想看看我们有没有将她的嫁妆给弄没了……”
莫曼蓉假意去掐巧碧的嘴，“胡说八道什么？你大小姐我是个那么贪财的人么？”
屋里人知道莫曼蓉并没生气，也跟着凑趣笑闹。
灵芝坐了片刻，“奴婢也该回去了，老太太那么正要摆饭呢。”
莫曼蓉也没多留，让巧碧送了她出去。
香荷、香露在畅华园的西厅里摆了饭。
菊华、倪妈妈等人帮着伺候着莫曼蓉吃了。
莫曼蓉打发众人下去吃饭，等了巧碧回来。
莫曼蓉边喝着茶边问：“我的体己还有多少？”
巧碧细细想了一回，扳了手指道：“颜姨娘给大小姐留下了将近七百两的银子，还有一些首饰，大小姐自己的首饰不算在内，大约也有六百多的银子。光是现银，加起来也就一千三百多两，上一回朱雀大街的事，前前后后大概是花了二百三十多辆银子，这样算起来，现在的现银，也就一千多一百多一点……”
统共才一千一百多一点碎银。
自己这六百多两，还是挖空心思才存起来的。
她的嫁妆虽然丰厚，现在却不能用。
没想到她莫曼蓉这么穷。
账本的事情还没开始，以后人力、物力，都要花钱，这样流水般的开销，一千多两银子哪里够……
莫曼蓉感觉有些头疼，“叫陆建中去打探一下，潘家大小姐什么时候回府？”
潘茜一回府，莫曼蓉就决定想方设法和她联系上，最好是能渐渐建立起友谊，从而能时常进入潘家打探账本的消息。
天气越来越冷了，大相国寺山高苦寒，对冯俊疗伤极为不利。
再者，后天就是冬至，为了过节，他们也会尽快回来的。
莫曼蓉在禧居堂被训的消息，不多时便传遍了整个莫府。
香荷有些忿然，跑来跟莫曼蓉说，“小姐，外面都在传，您在大相国寺对大太太无礼，老太太在禧居堂大声训斥了您，愣是将您骂哭了……”
莫曼蓉颔首道：“这事是真的。”
“是真的？”香荷难以置信，“老太太真的义正言辞地训了您一顿？”
莫曼蓉再次点了点头。
“怎么会这样？老太太一向是最疼小姐您的……”香荷跳起来，“定是大太太搞的鬼，她还好意思去老太太那里告状，自个儿做的那些丧尽天良的事，我们都还没跟她算账呢！”
自从香荷吃了大太太赏的下有迷药的糯米团子，就对大太太恨之入骨。
莫曼蓉能理解文氏为何要这么做。
她是莫家的宗妇，主持中馈的嫡长媳，要是被自己的女儿无礼了还无动于衷，那她的颜面何存？
既然文氏需要颜面、需要威望、需要敬畏，那她莫曼蓉就给她好了。
在彻底打垮太太之前，莫曼蓉还不能将表面的和谐撕破，因为她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做，那就是选出能为她所用的中馈主持者。 神墓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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