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太太也经历着前所未有的煎熬。
记得那一年,她整死了颜姨娘那个贱货,老太太雷霆大怒,扬言要将她赶出莫家,她跪在祠堂里怕得要死。
但也没有此刻来得猛烈。
大太太打发莫曼蓉去了茶山林之后,坐在屋里等候消息。
突然,院子外面就传来一阵慌乱的嘈杂之声。
黄妈妈扶着她走出屋子一看。
一个冯家的护院正搀扶着一个满身血污的人冲了进来。
大太太吓了一跳,定睛一看,这个肩膀上插着箭,鲜血直流的男子竟然就是冯俊。
懵怔的她听见冯家的护院喊:“快,快,后面的强匪追过来了!快将大爷扶进去!”
强匪?
大太太的心猛地一跳。
强匪怎么伤了冯俊,又追到这里来了?
看着蜂拥着冯俊往她屋子里挤的人,心中恼怒,他们冯俊下榻的东跨院不去,为何躲到他们西跨院来了?
她哪里知道,形势危急,那些强匪穷追不舍,情急之下,冯俊的仆从才来了比较近的西跨院躲避。
冯家护院才搀扶着冯俊进了屋子,院门外,强匪就紧追而来。
大太太透过敞开的院门,看见莫家的护院在极力拦截。
一场拼杀在院门口展开。
金属相碰发出刺耳的嘶鸣声,粗衣短褐的蒙着黑布的精壮强匪,凶神恶煞地飞舞着大刀。
有人的手臂飞了,腥臭的鲜血溅得晃花了眼。
有人的头颅被一刀切下,滴溜溜地在地上打着滚,那颗头颅上的眼睛凸瞪着看向院内。
没了头颅的脖颈涓涓地涌着血水。
有一个强匪闯进了院子,一个魁梧面黑,浓眉阔目的男子冲过来拦住。
强匪和那黑面男子厮杀了好几个回合,败下阵来,被黑面男子一刀切成了两半。
院子的丫鬟婆子声嘶力竭地尖叫着,四下乱窜,乱成了一团。
吓得魂飞魄散的大太太仿佛进入的人间地狱。
抹了一把血水的刘廷淮,见雍容华贵的大太太和几个仆妇呆立在院子里不动,大喝一声:“还不快扶你们太太进屋!”
黄妈妈这才回过神来,在院子里涌入的强匪越来越多时,扶着大太太进了莫曼蓉居住的那间屋子。
屋子里香荷和倪婆子在。
香荷趴在桌子上睡得昏昏沉沉,大太太知道那是她的糯米团子起了作用。
倪婆子则战战兢兢,一脸懊悔。
倪婆子原本去了灶房帮厨,后来见灶房中不仅有莫家的厨子、冯家的婆子,还有寺庙里专事斋饭的僧人,人手充足,就回到了西跨院,心里想着她好不容易才跟了大小姐来了大相国寺,可不能让吴月桂抢了风头,在大小姐那里占了先。
哪里想到回到西跨院不仅没见着小姐,还遇到强匪作乱的事。
强匪的首领孙强心里也很懊悔。
早知道不该接这档生意的。
当初事主找到他,要他暗杀冯俊时,他不以为然,不就是暗杀个人么?凭他这个人是王公贵胄,还是贩夫走卒,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
事主却告诉他,此次行动,只准成功不准失败,暗杀实在不行,就来明的,总之要将冯俊结果掉。
临走时,丢下一袋银子。
如此阔绰的人,势力大多不俗,找他们这些人来干这件事,无非就是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一旦他们事败,事主绝对不会轻饶了他们。
孙强他们在这条道上混,靠得不过是信誉,接了活就要拿命去办事。
按照事主的安排,他带了十五个人在来往大相国寺路旁的杉树林里打下埋伏,准备在途中将冯俊射杀,不料被莫家人搅了局。
只得另听安排,在大相国寺的清水泉伏击。
冯俊带着四五个侍从护院前来清水泉担水。
孙强在山坡上搭起弓箭,瞄准冯俊嗖得射了出去,没想到就在箭离冯俊只有几寸远时,突然斜刺里横出一个人来,急速地拉了冯俊一把,箭一偏,就只射中了冯俊的肩膀。
事情败露,孙强带着手下冲下山坡,一路追打,直到到了这西跨院。
西跨院院外有一二十个护院,但这些不足为惧,多数是些泛泛之辈而已。
真正让他刮目相看的只有两三个。
后来又飞出一个面目刚毅的男子,这人武艺也十分了得,他一参战就让原本孙强得利的局面,变成了势均力敌。
一场恶战下来,双方都死伤惨重。
他们已经冲进庭院,护院团团护住西厢房的那两间屋子。
孙强知道,这屋子里不仅藏匿着冯俊也有莫家女眷,一旦他们冲过去,这些护卫就是拼死也会护住的。
孙强一时考虑着要不要强攻。
莫曼蓉从茶山林回来的时候,正碰到强匪和护卫在西跨院内对峙的场面。
情况远比莫曼蓉预想的要惨烈得多,没想到云岚郡主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这般派人明目张胆地在大相国寺杀人。
莫曼蓉扫视了一眼横列在地上惨叫不绝的护院,目光凛冽。
周达海瞥见墙角昏迷不醒的王志杰,跑过去将他摇醒。
还好王志杰只是手臂给砍了一刀,脑部被砸了一下,身体并无大碍。
王志杰醒来看见莫曼蓉满脸寒冰,愣了一下,将情况讲述给莫曼蓉听:“……小人看这强匪武艺个个不弱,而且穷追猛打,必是下了死令。”
莫曼蓉听王志杰说得调理清晰,分析得当,点点头道:“这些恐怕是些死士。”
莫曼蓉理了一下自己的千头万绪,低声对王志杰道:“你去东跨院通知云岚郡主,就说冯状元遇到了强匪,叫她赶快前来西跨院。务必通禀地大声些,让整个东跨院的人都知道。再去将此事报与主持师傅知晓,然后下山去报官……”
从茶山林回来的路上,她和潘茜就分道扬镳。
云岚郡主一直装聋作哑,在东跨院坐山观虎斗,如今恐怕是不成了。
只是莫曼蓉想不透,西跨院闹了这么大动静,大相国寺的僧人怎会毫无发觉?
王志杰领命而去。
眼看院子里新一轮的干戈就要再起,莫曼蓉清了清嗓子:“院子里的众护院听着,我莫家大小姐在此承诺,若是能将莫家女眷护得周全者,每人赏三百两银子,为此不幸献身者,另加三百两安置费!如果有贪生怕死之徒,一旦知晓,事后立刻给以除名!让他在整个京都都无立足之地!”
院内的一干众人听得莫家大小姐高亢激扬的声音,原本体力有些不支的身躯顿时一震。
孙强知道多拖延一刻,就越多他们不利。
此次凶多吉少,只能拼死一搏,为帮里的兄弟留个好名声。
遂大喝一声,领着剩余的七八个兄弟冲上前去。
打斗声又在大太太的耳边响起,她两股战战,四肢无力,紧紧地抓住黄妈妈的手,无措地喃喃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养尊处优惯了的黄妈妈也未曾见过此等场面,见大太太满眼惊恐,强压了心头欲呕吐的感觉,安慰道:“不知哪来的强匪不过一时逞凶罢了,会有人来救我们的。我们先去床榻下面躲一躲。”
黄妈妈将大太太拉至床边,低头一看,见倪婆子瑟瑟缩缩地趴在下面,黄妈妈大叱一声,“还不快给太太腾位置!”
倪婆子不情不愿地往角落里挪了挪,看得黄妈妈气不打一处来,好啊,一到危难时刻,连主子都不放在眼里了,等事情过了之后,叫太太怎么处置她!
才刚爬进了床底下,花格子窗碰地一声被人撞破,只见那人狠狠地跌进屋里,浑身痉挛,嘴角鲜血喷涌而出。望着近在咫尺的惨状,大太太吓得厉声尖叫。
接着门被踢碎,一个眼露凶光的强匪,提着大刀气势汹汹地朝着呼喊之声走来。
那脚步越来越近,大太太蓦地住了口,心底的绝望越来越浓。
黄妈妈见状,情急之下,拉起一旁的倪婆子就推了出去。
倪妈妈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懵了,眼睁睁地看着强匪挥起了大刀。
“快救倪妈妈!”一声清脆的暴喝如天籁一般传来。
接着哐当一声,一条长长的马鞭将强匪手上的大刀缠搅着甩下。
又是一阵旋风,鞭子朝着强匪猛抽过来。
再接下来的事,吓昏过去的倪妈妈已经记不大清楚了、
似乎后来又涌入了很多护院,似乎有一张清丽的脸庞在自己耳边轻声安慰自己“没事了”。 神墓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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