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桐花树影 第五十六章 雪地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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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大胤今年的第一场雪,我坐在温暖的殿内,斜倚在软榻上,只能隐约听见外面呼啸而过的寒风,诉说着雪的哀伤。

    记得那日我见到绿月时,她并没有我想象当中的憔悴,而是精神饱满,没有楚楚可怜的样子却比以前更加的明艳照人。

    我热泪盈眶的看着眼前这个明艳甚至有些妖娆的女子,她穿着水红色的烫金宫装,宽大的袖摆和裙摆,腰间是水粉色的流苏腰带,显得小腰盈盈一握。满头珠翠荡漾,一颗椭圆型的红宝石妖娆的垂在额头中间,狭长的丹凤眼看着我脉脉含情。

    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种欢愉的悲伤,绿月只是客气的向我见礼“臣妾袅婷宫月妃见过心皇妃”。我准备去拥抱她的手尴尬的停在半空中,我清楚的听到有人在残忍的撕开我皮肤的声音。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我的眼泪流进嘴巴里,是苦涩的。

    眼前的是月妃?眼前的是绿月?

    真是造物弄人,我和绿月竟然成为了共事一夫的人,而且她正在客气的向我见礼,难道这真的比让绿月死更让我好受吗?绿月会好受吗。

    我们一起长大,一起吃喝玩乐,一起哭一起笑,一起犯傻……我为什么不在那时和桐花村的人死在一起?我们离别之后的重逢,竟是虚伪的行礼。

    绿月也变了,没有了那份无知纯真,更没有了天不怕地不怕的风风火火。眼里只有道不尽的妖娆和苦涩。

    “对不起,我很想你……”我沙哑着声音看着站在对面的绿月,我有太多的对不起,我没有照顾好她的爹娘,我让她没有了以前的样子,就像雪纺说的,为何我要去招惹皇上,不然的话,初月和绿月只是平凡的宫女,十年后便被放出宫去,而雪纺或许已经和村民们一起快乐的死去了……

    我不禁替所有死去的人庆幸,不必去感觉所有的悲伤,不必看着自己在世上最亲的人,正在冷漠的向自己行着位分之礼。

    “谢娘娘挂怀”,绿月微微颔首,恭敬的对我说着。我张了张嘴,想伸手去抱绿月却只能僵直的停在半空中,世上真的有太多痛无法用言语来形容,那种痛远远超过生离死别,如果生离死别是凌迟处死的话,那么这种痛就像是那日我看到的酷刑上的‘铜烙’,任凭你怎么挣扎,也要被那根浓烟滚滚的柱子折磨着,直到你皮开肉绽,然后再让你等着下次的酷刑。

    “娘娘如果没有其他吩咐臣妾就先告退了”,绿月依然是低着头,曾几何时绿月也会这般轻声细语了,是什么样的经历可以把一个人浑身的锐利打磨的干干净净。此刻的绿月就像是一个被拔光刺的刺猬,遍体鳞伤,但是却不许任何人的靠近,她以为别人是来拔刺的,但或许她自己并看不到,她已经没有刺了。

    我没有开口,我感觉此刻的我根本不能开口,我一旦开口定是凄厉的哭声。绿月便没有说话,又福身行了一礼,便恭敬的转身向外走去,身上的裙摆跟随着她的摆动摇出了漂亮的花朵。她端着宫里娘娘那种大气优雅的步伐,一步步走出我的视线。

    “绿月……”,我终于轻唤了一声,用尽浑身的力气,绿月的肩膀猛烈的颤抖一下,步子也明显停顿了一下,可却紧接着用更快的步子向外迈去,那种速度就像是在奔跑,就像是喜鹊逃出牢笼的那种奔跑,也有着怕被再抓回去的惊慌。

    而我站在原地依然看着她消失的门口,任凭眼泪在脸上肆意的席卷着。

    自那日后我便没再见过绿月,我感觉是我不敢,不敢面对那种另我窒息般的疼痛,连想到都会让我喘不过气来。我只需知道她还安然无恙的活着就好。

    逸清也再也没有留宿过桐花阁,只是每日都会前来看我,这也成为了我每日最煎熬的时刻,我好像已经开始恨他了,可又无奈不能表现出来,可却也勉强不了自己对他恭敬有加,所以每次都是尴尬的处着,他也乐得这种尴尬。

    我排斥着和他的每一次肢体接触,哪怕只是轻微的碰到,我都会受到惊吓,然后马上弹开。我的反应每次都会让他很受伤,当然不是他自己说的,是我从他脸上看出来的。

    他除了不留宿以外,其他的还是和以前一样,一样的温和一样的深情……他在后宫雨露均沾,后宫再也没有了专房之宠,大家也都会说,心皇妃失宠了。

    我从那日起便再也没有出过桐花阁,我有时候站在那颗桐花树下,看着他日渐枯萎,而树上的油纸信伐好像也在每日增加,但却都不是我挂上去的。我想或许是我的错觉,因为叶子的减少才显得信伐格外的多。

    我每次都不敢在树下站的太久,我怕自己的脑子会乱掉,我怕我会失控的把信伐一个个扯下来然后一把火烧的精光。可我不敢,现在的逸清对我来说只是一个沉睡的魔鬼,说不了他哪天会醒过来,而现在的他对我来说只是无边的恐惧,和绵延的噩梦。

    桐花阁的气氛也再也没有以前的轻松欢愉,只剩下安静,无边的安静,没有人敢大声说话,甚至没有人敢在我面前笑,只有紫衣偶尔和我说几句话,她好像也变了,变的沉默,变的悲哀。

    我坐在铜镜前,低头看着妆台上放着的那根芙蓉簪子。这曾经是我日日缠着我娘要的簪子,终于有一日如愿以偿的拿到手,我高兴的欢呼了好久,可最后却莫名其妙的被我弄丢了,丢的彻底而又离奇,我害怕而且又心疼。慢慢的我忘记了这个我曾经那么想得到的东西,忘的无影无踪,如果不是逸清拿到我面前,我怕是永远也想不起来。再次看到,我竟然还是有着初次拿到的激动,却更多的是感激,感激逸清一直来的保管,感谢他对我的念念不忘。

    可我却忽略了一件最关键的事情,簪子是他不声不响的拿走的不是吗,准确的说是被他偷走的不是吗?如果他当初不拿走,那么我那时也不会害怕爹娘的责怪。而他却拿着我的东西让我来感激他,很可恨不是吗?

    我突然愤怒的举起簪子,却在准备摔下去的时候,我突然想起我娘,这是我娘的簪子,难道我要把对逸清的怨恨怪罪在我娘的遗物上吗,这……只是一个他曾经拿过的簪子。

    可却也是一个脏了的簪子。

    我无奈的看着被自己举在头顶的簪子,那朵娇艳的芙蓉花,正灿烂的看着我,那脸就像我娘那么娇媚。我握紧簪子,终于没有摔下去,而是把它紧贴在心口上……我竟然再一次的没出息的听到了自己的哽咽声。

    无助感……那种绝望的无助感,和无助的绝望感。

    我走到大殿门口,迎面而来的狂风夹杂着鹅毛般的雪花,朝我铺面而来,瞬间感觉眼睛,嘴巴和鼻子里都被冰凉的雪花所侵占。院子里已经白皑皑的一片,几个穿着黑袍子的宫人正在迎着风雪艰难的扫着。风把他们的袍子吹的飞扬起来。

    我对身后的紫衣说道:“告诉他们别扫了,下的这么大,永远也扫不完的”,紫衣有些为难的说道:“可是,怕皇上会突然过来,总不能让皇上踏雪走进来吧”,我仰头看向外面飞扬的雪花说道:“别扫了”。紫衣也没有在推阻,便向外面跑去,好像是瞬间被卷进龙卷风的小粉点。

    不多时便看到紫衣和那几名宫人向我跑来,紫衣身上已经沾了一层的雪,跑到殿里就赶快拍打着身上的积雪,那几名宫人也感激的扣头,毕竟现在扫雪是谁也不想做的事情。

    我轻声说道:“都去歇息吧,这雪要是不停,就不必扫了”,然后就听到一声声的谢恩声。我只是随便的一句话,就足以让别人这么的感恩戴德,做好人这么容易,而逸清为什么不愿意呢。

    我在殿门口站了一会,便弯腰脱下鞋袜,双脚便触目的亮在我眼前。紫衣惊慌的说道:“娘娘,你做什么?”说着便弯腰要给我穿鞋袜。

    我没有理会她,便径直向雪地里走去,瞬间从脚底传来的冰凉直至全身,我的脚一放下就瞬间陷了进去,发出呱呱的怪声。这好像是我们小时候在雪地里最爱听到的。 神墓文学http://www.shenmupk.com (梨树文学http://www.lishu12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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