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宴虽小,但该有的都不少，舞娘、歌伶俱全,还配了一支在清朝来说超豪华的乐队。穿着略显豪放的女子们纷纷上台,场面一下子热闹了不少。
只是热闹之下，却是小动作频频。
远的不说,就说近的——尊贵的皇后思密达,她状似认真地看着表演，实则是小心观察着华妃的……肚子。
论在宫里的消息灵通，除了太后，皇后自认谁都不输。
她收到消息,华妃这些天虽然是安心养病,但小动作却不少，不但偷偷招御医，还偷偷熬药。
据在翊坤宫的钉子回话，翊坤宫的小厨房这两月一直飘着药味儿，而且那药被华妃的心腹盯着，半刻也没离人。
华妃小厨房煎药这事儿，皇后是知道的，自华妃上次掉了一胎后，就常年喝着补药，这在宫里不是什么秘密。
真正引起皇后注意的，是钉子的另一句话：这药的味道跟以前的不一样，好像安胎药的味道。这个钉子是懂些药理的，有些本事，这才让皇后着重安排在翊坤宫。
钉子这话一出，皇后就有些诧异，她知道皇上赏欢怡香的事情，而且还是她安排人在欢怡香中加了三倍的麝香，目的就是确保华妃不能怀上。
照理说，用了这么些年，华妃应该不孕了，怎么可能突然有了？
皇后虽不怎么信钉子的猜测，但她还是派人偷偷从翊坤宫偷了些药渣子出来。经验证，这药确实有安胎的效果，但更多的是用来助孕。
听到这个消息，皇后松了一口气。
可皇后之所以能坐稳这个位置，是因为她的胆大和心细，虽知可能性极小，但她还是忍不住往华妃的独自上看，想要看出个究竟。
只是，皇后虽厉害，华妃也不是省油的等，她就坐在那儿大大方方地任皇后看，来这儿之前，她就做好了万全准备。
她的药渣子可不是那么好找的，早就派人埋在后花园的隐蔽之处。至于钉子找到的那些，只是障眼法，用来迷惑后宫嫔妃，尤其是皇后。
况且，这胎才刚满三个月，肚子还没显呢，再加上宽大的旗袍，就算皇后瞪瞎了眼也看不出什么。
用眼角不着痕迹地瞄了皇后一眼，华妃暗暗嗤笑。
华妃大方地抬头，明媚的脸上张扬着笑意，端起杯子敬阿维：“亲王妃，这舞很不错，可比以前那些好看多了，本宫敬你。”
说着，华妃也不用帕子掩着，一仰头就干了杯中的酒。
“多谢华妃娘娘夸奖。”阿维淡然一笑，饮尽杯中酒。看来华妃这胎保养得极好，不然不可能因为她一张帖子就出了翊坤宫。
“你当得起这杯酒。”
对阿维稍显冷淡的客套，华妃并不在意，这宫中谁人不是在做戏，她不也是在皇后面前做戏嘛。杯中的桂花酒早就被颜色相似的桂花糖水代替了，除非喝下去，不然谁也察觉不出异样来。
以前不作（zuo一声）是不愿，现在为了腹中的那块肉，她必须作下去。
瞧着华妃对阿维的热乎劲，皇后扬扬帕子，有些不屑地扬扬唇角。
这舞娘们跳得好，是司教坊的功劳，关亲王妃什么吧事？她可才来京不到半年。这华妃想拍马屁也要找个过得去的理由啊，真是让人笑掉大牙。
在嗤笑的同时，皇后心中也松了一口气，心道，这华妃一点儿也不忌酒，频频豪饮，看来她是真的没怀上。
小宴进行到一半，阿维对着身后的美元点了点头，然后美元就会意地走到角落，找了个跑腿的小太监说几句话，之后又默默地回到阿维身后。
整个过程只有三分钟，除了附近的皇后和华妃，谁也没有觉察到。
皇后虽莫名，但端着架子只将疑问放在心里，华妃是有子万事足，故而一点不在意。
很快，就有一派宫女进来，每人手上都端着托盘，每个盘子上都有一盅汤水，奶白色，冒着诱人的香气。
“这是何物？”皇后一脸笑意地看向阿维，眼中带着好奇。
阿维打开盖子，拿勺子舀出一点儿，介绍道：
“回皇后娘娘，这是雪蛤汤。近来，府中送来些天山雪蛤，十分难得，故而特地请御厨做了些拿给娘娘们品尝。”
“这雪蛤汤，有滋阴养颜之效，常食用可使女子容颜常驻，面如桃花，身散香气。”
“哦，真有如此神奇？”
皇后也笑着舀起一勺，明面上观察，暗中细细品闻，没有闻到什么异样的味道，她才品了一小口，但只是润了下舌尖。
“嗯，这汤十分美味。”皇后评了一句就放下勺子，她可不会吃那些来路不明的东西，精通药理的人对这些食物才更有畏惧。
“既然皇后娘娘不欣赏，那本宫就客气了。”看不得皇后那小心翼翼的模样，华妃有些冲地拿起勺子，舀起汤津津有味地喝起来。
阿维也不说话，淡然地喝汤，优雅从容。
皇后坐在一边，有些尴尬，想要说些什么，但见阿维低头专心喝汤，似乎没看到她，她也只能讪讪地闭嘴。
下面的嫔妃听到阿维的讲解，也纷纷端起勺子品味起来，其中就有号称后宫中的吃货二人组——富察贵人和淳常在，俩人更是吃得心花怒放。
淳常在更是不顾奶嬷嬷的阻止，再要了一碗。
另一边，沈眉庄和甄嬛是坐在一起，沈眉庄已经吃了半碗了，但甄嬛却一点儿没动，还捂着嘴，似是不适。
感觉腹中半饱，沈眉庄放下银勺，用帕子拭了下嘴角。她侧头一看，发现甄嬛那碗半点没动。
“嬛儿，你怎么不吃啊？听亲王妃说，这可是难得好东西，按我们的份例，是吃不到这样的好东西的。”沈眉庄问道。
“我不想吃。”甄嬛捂着嘴，有些囫囵地道。
“嬛儿不要任性，你大病初愈，脸色也很苍白，还是吃一些补一补吧。”说着，沈眉庄就要端起碗，喂甄嬛。
“不用了眉姐姐，我真的吃不下。”看着那晚雪白的汤，再联想到脑海中的画面，甄嬛几欲呕吐。
她捂着嘴，侧身弯腰，避让汤碗。
沈眉庄见她是真的不舒服，就放下汤碗，担心地拍拍她的背，“嬛儿，你没事吧。”
“小主，您没事吧？”崔槿汐赶紧上前，担心地看着甄嬛。这位小主可是她日后崛起的靠山，千万不能有事。
“没事，只是有些恶心。”甄嬛摆摆手，等好一点儿了，才直起身子坐直。
甄嬛没事儿了，可是旁边的人却有话了。
“哟，莞妹妹这是怎么了？看这小脸白的。”曹贵人惊讶地睁大眼睛，一副很关心甄嬛的模样。
“劳曹贵人关心了，只是有些不适罢了，可能是昨儿个没睡好。”甄嬛苍白着脸，轻轻柔柔地说道，带着些楚楚可怜。
曹贵人可不是男人，才不会吃她那套，对甄嬛的这个借口嗤之以鼻，宴会前还有劲儿跟沈眉庄一唱一和的，怎么现在倒是一副弱柳伏风的样子了！？
“我看不是吧，刚刚看嬛妹妹似是恶心想吐，难道……是有了？”曹贵人捂着嘴，一脸惊喜地道，只是那分惊喜太多显得有些假了。
“哼，曹贵人这话就说错了！”
坐在斜上角的丽妃跳出开。她斜眼睨了甄嬛一眼，道：“莞常在可还未侍寝呢，估计连皇上的面都没见过，哪会怀上龙胎啊！”
“就怕……某些人痴心妄想，妄想飞上枝头变凤凰！哼！”
丽妃这话说得极不客气，气的甄嬛脸都红了，杏眼圆睁，连一向端庄淡然的沈眉庄也紧皱眉头。
沈眉庄为甄嬛撑腰，“丽妃这话好没道理，你我同为嫔妃，都是为了伺候皇上才进宫的，何来痴心妄想？！”
沈眉庄初进宫就受到了皇上的宠爱，还命她管理宫务，故而说起话来底气十足。丽妃虽位高，但也懂得暂避锋芒，便闭上嘴，只是瞪着眼睛。
心中暗想，她一定找回场子的，哼！
……
见气氛被丽妃弄得有些弩张，曹贵人只得出来圆场，她满含歉意地对着甄嬛说道：“莞妹妹莫怪，都是姐姐记性不好，忘记了这事儿。”
“最近温宜有些不适，老是哭啼，姐姐我整夜整夜地照顾她，也没空打听宫里的事情，这才以为莞已经被……”
曹贵人这话说得真情实感，很是真诚，只是话里话外都提到温宜公主，这个皇上仅有公主，不免有炫耀之嫌，听得甄嬛一阵刺耳。
“哎呀，都是姐姐这张嘴快！”说着，曹贵人还作势打自己的嘴，见没人上前阻止，也就讪讪地放下手。
她又看向甄嬛，“望莞妹妹见谅，不要跟姐姐这个糊涂人计较。”
曹贵人这姿态放得很低了，甄嬛神情也缓和下来，正当她想回话时，**oss来刷存在感了……
“发生了何事？怎么吵吵嚷嚷的？”皇后威严地扫过甄嬛、曹贵人和丽妃，皇后的气势不言而喻，吓得三人赶紧跪下。
“皇后娘娘何必动气，必定只是些小事，说清楚即可。”
皇后大发神威，华妃不干了。曹贵人和丽妃是她的人，皇后要是治她们，岂不是扫了她的面子？！
皇后看了华妃一眼，摆摆手，先让三人起身。
“丽妃，这是怎么回事儿？”皇后先问丽妃，因为她的位份最高，在皇上那儿还算有些宠爱。
“这……”丽妃有些迟疑，不知道应该怎么说，总不能说她和曹贵人一起看甄嬛这个新入宫的不顺眼，想要嘲笑一下吧。
她是个口笨拙舌的，怕自己说不好，故而向曹贵人求救。
曹贵人叹了一口气，上前一步道：“回皇后娘娘，事情是这样的……”
她将事情的原委讲了一遍，只是略去丽妃的出言不逊，重点在于甄嬛的呕吐和她的关心问候，有点儿甄嬛不识好心的感觉。
甄嬛在一旁听得皱眉，怎么事情到曹贵人嘴里就变成这样了，避重就轻得坏极了。
不过，皇后也没给甄嬛反驳的机会，她只轻描淡写地问了一句：“莞常在，曹贵人说的可有虚言？”
“回皇后娘娘的话，……没有。”甄嬛犹豫地道，曹贵人确实没撒谎，只是狡猾地漏了关键部分。
正当她想再申辩时，皇后又问，“莞常在，你为何呕吐？可是还未病愈？”
皇后怎么可能没看到甄嬛想说话的意思，但她仍装作没看到。
当初，甄嬛得到了皇上另眼相待，赐了‘莞’这个封号，皇后是想扶持她与华妃对立。但进宫一年了，甄嬛又是生病，又是养病的，皇上估计已经将这个人忘在脑后了，皇后自然也不乐意给甄嬛那份脸。
此时，皇后的神情有些严肃，自知身染病疾，却不传御医，还来参加小宴，不顾会传给上位者之险，这可是大不敬之罪。
甄嬛也想到了这层，脸色泛白，但仍强自镇定，跪下辩解：“回皇后娘娘的话，嫔妾身体早已痊愈，并未染病，太医院的温太医可为嫔妾作证，求皇后娘娘明察。”
“嗯。”见甄嬛此番言辞，皇后已经信了大半，后又问，“那你为何呕吐？”
身为皇后，必须公正严明，大气天成，她自然要问清楚缘由才能做出最终评断。
“是……是因为这碗雪蛤汤。”甄嬛不想说实话，但她一时没有别的法子，犹豫再三之后还是说了出来。
“嗯？因为雪蛤汤？”皇后挑眉，睨了眼前这碗奶白色的汤一眼，又看了看阿维，最后才问道：“这是为何？”
此时，阿维也是一脸诧异，她坐直身子，同样看向甄嬛，想听听她的理由。
被宴上十几双眼睛看着，甄嬛心中有些发麻，深呼吸几下后，她镇定地说：“嫔妾自幼爱读游记，曾在书上看到过关于雪蛤的描述。”
接着，甄嬛详细描述了一下雪蛤的长相，简单来说就是蟾蜍的近亲，长得像癞蛤蟆，虽然通体雪白，但是长满了恶心的疙瘩，这些疙瘩还会冒脓水。
“够了，不要再说了！”
吃货之一的富察贵人先熬不住了，她捂着嘴，忍住想吐的冲动，刚刚她可是和了整整三大碗雪蛤汤啊！
甄嬛被富察贵人吓（he）得顿住，她抬头看向皇后，脸上有为难之色……
此时，皇后也捂着胸口了，不耐地挥挥帕子道：“够了，莞常在，你退下吧！”
皇后懂药理，自然听说过雪蛤模样难看，只是听了甄嬛的描述后，觉得特别恶心，感觉舌尖都麻了。
现场唯一的那个孕妇——华妃却一脸常色，心想，只是长得难看点罢了，又不是有毒。贱人就是矫情！
想当初她为了怀孕，喝了多少偏方，吃了多少蛇虫鼠蚁……熬成的汁儿！
华妃应该算是后宫中数一数二的大心脏，她自若地看向阿维，问道：“亲王妃，莞常在所说是不是真的？”
“莞常在所言属实，雪蛤确实长得难看了点。”阿维淡淡地回到，嘴角还带着闲适的微笑。
被人嫌弃自己的东西不好，阿维毫不在意，只是恍然地挑眉：原来是小女儿的矫情发作了啊！果然古代女人就是矫情！（有种神同步感觉啊！）
她还以为甄嬛看出了汤里的奥秘呢！
听阿维承认了，在座的妃嫔都有些反胃，富察贵人都准备抠喉咙了。
“不过……”当这两个字从阿维唇中吐出时，现场好像陷入了时空停顿，嫔妃们都纷纷看向她，目光灼灼。
阿维不急不慢地喝了口雪蛤汤，放下汤碗，淡淡地道：“莞常在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我选用的雪蛤，为雪蛤中的王族，生长在雪山最深处，非山中居民，寻而不得。此种雪蛤，皮肤雪白，晶莹剔透，幼时后背有包，成年后便褪去。”
“此种雪蛤离冰便亡，无法带离雪山，只能晒干、再辅以名贵药材，最后研磨成粉末。今日呈上的雪蛤汤，并不是由活雪蛤制而成，而是由雪蛤粉熬制而成。”
最后，阿维说了一句话，镇住了在场的嫔妃——“一两雪蛤百两金，说的就是此种雪蛤。”
嫔妃们议论纷纷……
“啊，原来这种雪蛤这么名贵，那我岂不是刚刚吃了百两黄金？”丽妃睁大眼睛，吃惊万分。
“这么贵，效果肯定很好，那我不能浪费了！”
年纪稍大的齐妃赶紧将剩下半碗雪蛤汤吞到肚里，虽知不可能马上变年轻，但是能年轻一点儿是一点，皇上已经好些日子没去她那儿了。
还是富察贵人这位满妃最实在，她直接又要了一碗，刚刚被吓到了，她要好好补补！
听了阿维的解说，再被周围嫔妃一刺激，甄嬛的脸青一阵，紫一阵的，呆愣在位置上，不知应该说些什么，还是沈眉庄提醒她去请罪。
“亲王妃，嫔妾不只雪蛤中原来有这么多学问，惹起了这一番风波，请亲王妃恕罪。”甄嬛恭谨地走上前，当众向阿维道歉。
阿维微微一笑，优雅地抬手，“莞常在请起，不知者不罪。”
“莞常在年岁虽轻，却见识广博，常人脸雪蛤这个名字都没听过，而莞常在却已知晓其长相了，真是可贵！”
阿维慢条斯理地道，语气淡然，听不出其中的情绪。
甄嬛低头，脸色有些僵着了，她觉得这话是在讽刺她无知自大，但是阿维的语气一点责怪的情绪也没有，甄嬛有些不知如何应对。
“哧！”不知从哪个妃嫔嘴里露出这么一声，瞬间让甄嬛的脸色难看，最后在皇后的示意下，甄嬛坐回了位置。
接下来的小宴，甄嬛食不知味，只能呆呆坐着。一旁的沈眉庄虽担忧，但又不敢有太大的动作，只得打算回去后再安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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