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间私人诊所地址二环西段紫林大厦。
周行把车停好,低声道：“你这里等我，我先上去和他们签了保密协议，等会下来接你。”
白奚低垂着视线，默默说道：“签完给我打电话就好，不用再下来，我是正常人。”
周行深吸了口气,拿了装保密协议文件袋，拉开车门出去了。
约好那位医生姓陈，和白坤是同学,两人年纪当然也差不多，金丝边眼镜后面目光沉稳老练,一看便知道是个精明又通世故人。他认真把保密协议浏览过一遍,表示没有问题。
签过字之后,协议书双方各执一份，陈医生郑重把那份协议书锁进了保险柜里，然后回到座椅上，说道：“你们之前打电话时候，我已经查过手术室排期，早后天上午能手术。怀孕那位女士今天来了吗？她好先做一个检查。”
周行两手交叉着放桌上，拇指相互摩擦了几下，谨慎着开口道：“陈医生，他情况有点特殊。一会他进来，请你平静对待他，不要表现出惊讶或者其他什么情绪，我不想他受到任何伤害。”
陈医生一直认为要接待客户是位女艺人，了然道：“我明白，行业特殊性嘛。”
“不，你不明白。”周行沉声道，“他是个男人。”
白奚接到周行电话后，戴着一副宽大墨镜上楼。
私人诊所里病人并不像医院里那样熙熙攘攘，他一出电梯，就被事先等那接待人员直接带进了陈医生办公室。
除了陆家人和周行，这是白奚第一次要把那个让人尴尬秘密展露给其他人看，他忐忑到无以复加。管与医生之间是交易关系，他也生怕看到奇怪眼神或是表情。所以一进医生办公室，他就低着头不想说话，连墨镜都没有摘下来，这种不礼貌行为，他从来没有做过。
周行介绍道：“这是陈医生，白叔叔老同学。”
陈医生笑着站起来，神色如常道：“陆蔚然先生，你好。”
白奚犹豫着和他握了握手。
陈医生微笑道：“周先生和我简单聊了一下，你这种情况我过去也曾见过，并不是什么太复杂手术，你不要有心理负担。”
白奚眨了眨眼睛，慢慢把墨镜拿了下来，只是笑容还是不太自然。
周行道：“手术排后天上午，陈医生说让你先做个检查。”
白奚虽然心急，可也知道现到医院或诊所动手术都不可能随到随做，能排后天也已经是很好结果。他问：“检查什么？”
陈医生道：“啊，你不要紧张，做手术之前，要先排除宫外孕，”他敏锐发觉白奚脸色一变，忙改口道：“排除异位可能，主要就是b超和血常规检查，十分简单，也就几分钟事情，是为了确保手术安全。”
白奚忽然记起一件事，问道：“我刚……大概两周左右时候，有尿血情况，还吃过消炎药，有没有可能根本就不能要？”
周行神色一动，听出这话里有别意思——白奚对抹杀小生命并不是完全心安理得，不然他不会这么问，他也许是想从另一个角度来说服自己：你看，本来就不能要，我做掉是无可厚非。
陈医生皱了皱眉道：“初期见血话，很有可能是异位妊娠，你还是先做b超，跟我过来吧。”
白奚诊疗床上躺好，陈医生把探头拉过来，刚碰到他肚皮，他猛地闭上眼睛，惊慌叫道：“周行！”
周行本来就站旁边，匆忙过去握住他手，柔声道：“别怕，我这里。”
白奚脸色苍白，嘴硬道：“我不是害怕。”
周行用力握紧他手，顺从道：“对，是我怕。”
陈医生目光如炬看看他俩，一脸“我就知道你们是这种关系”表情。他开始慢慢移动探头，说道：“你之前出血应该只是孕酮低，不要紧，你们看，位置是正常。”
白奚不为所动，直愣愣盯着天花板。周行却努力看屏幕，虽然并不是太清楚陈医生说位置哪里。
陈医生忽然变了声调：“咦？”
周行感觉到白奚一下子绷紧，忙问道：“有什么问题？”
“这个，按理说应该是恭喜你们，可是……”陈医生表情复杂，遗憾道：“是双胞胎。”
白奚唰转过头瞪着他，一脸惊恐。
陈医生指着屏幕上某个区域道：“你们看，这里就是子宫，这两个像花生一样，就是胎儿。”
周行和白奚都傻眼了，盯着屏幕双双发愣。
离开诊所之前，陈医生嘱咐道：“后天上午八点过来，记得要空腹，禁食禁水。”他又瞟了一眼周行，隐晦道：“头天晚上自己睡。”
从做完b超就一直沉默白奚没搭腔，点了点头表示记住了。
周行眯了下眼睛，客气和陈医生道别：“谢谢，后天见。”
两人走后，陈医生托着下巴摇了摇头，他人生经验告诉他，后天这台手术大概是做不成。
白奚已经和章华通过电话，说是生病今天不能过去，章华听他声音虚弱，还抚慰了几句，倒也没怀疑什么。他下午还有另外安排，于是白奚今天也就没有工作了。
周行把白奚送回家，又陪他吃了午饭，收拾妥当之后，状若无事说道：“我还要去公司，你家好好休息，有事给我打电话。”
白奚有点诧异，周行怎么这么冷静？他也只得道：“嗯，再见。”
他还是不停犯恶心，周行走了没多大会，他就把午饭吃那半碗饭全吐了，浑身也没什么力气，可又不想睡觉，躺沙发上心不焉看综艺节目。
他模模糊糊想起自己失去理智那段时间里，曾经对周行拳打脚踢，不知道有没有打疼周行，当时他可是用了全力。他现很清楚那是迁怒，这件事并不能完全怪周行。他自己早该想到，既然身体是这样，那就完全有可能怀孕，如果那天晚上坚持不肯让周行碰前面话，或者坚持让他用保险套话，根本就不会出这种事。
他从早上突然生出怀疑，到偷偷去买验孕棒确定，从始至终就没想让周行知道，甚至他都已经想好，如果真有了，也要瞒着周行去打掉。
他不想怀孕生孩子，不想当怪物，可他也不想让周行知道无辜小生命曾经存过。
亲手扼杀这个小生命痛苦和罪孽，只要让他一个人承受就够了。
何况，事实上却不只是一个，而是一双。
白奚忍不住抬起手覆自己小腹上，心里感觉错综复杂，现这里还很平坦，难以想象，里面居然正孕育着一对两个多月大……花生？
浑浑噩噩过了大半天，晚上周行回家来，像往常一样买了菜到厨房去做饭，吃完饭之后还是一样厚着脸皮和他说情话，拖拖拉拉不想去洗碗，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一直到半夜，白奚犯着恶心醒过来，发现身边没人，他疑惑起来找了一圈，阳台上发现了躲那里抽烟周行。
今天夜里风很大，隔着落地门都能听到外面呼呼声音，周行睡衣外面只披了件大衣外套，头发被吹得有点乱，夜风里身影看起来落寞非常。
白奚站门内看了一会，悄悄回转来躺回床上，心里涌上来千万缕难以言述难过。
翌日清晨，周行又像什么事都没有一样早早起来，准备早餐，温柔叫白奚起床，床头准备好白奚今天要穿衣服，时不时催他动作点别磨蹭。
把白奚送到了章华制作公司楼下，周行道：“谈完之后看时间合适话，给我打电话，我过来接你。”
白奚镇定道：“好，你路上小心。”
两人道别分开，白奚看着他车尾消失路口才慢吞吞进了大厦。
今天还有工作要做，其他烦心事暂时先放一旁。
关于《爱情解码》后期制作，白奚拍摄时候就已经构思出了完整概念，只是细节上还有些值得推敲地方。
章华先前听他说过一些，但是制作团队这边还是要把那些设想具体表现出来。
白奚过来时候，把他片场用那个文件夹带了过来，里面慢慢是数十页构思稿，甚至还有一些他自己画好草图。
“每个场景转换时候，通过影像转成素描再转回来手法来过渡，这个是我对后期第一点想法。”白奚把其中一张草图拿出来传给大家看，说道：“商业爱情片每年林林总总至少要有十几部，剧情上大同小异，这个剧本虽然肯定是相对出色，但是要这些雷同东西里脱颖而出，我觉得风格独特是重要。”
章华扫了一眼那张图，说道：“我已经找专业画手，随后做一段先看看效果。”
白奚恶心劲儿又上来了，他喝了点水硬压下去。
章华关切道：“身体还是不舒服吗？”
白奚摆了摆手，强笑道：“不碍事，胃病。”
这一行人或多或少都有点胃病，章华也见怪不怪了。
上午把主要事情都和制作团队商量七七八八，章华行动力很迅速，下午就直接让他们去做一小段样片出来看看。
白奚跟着众人走到后期室门口，一眼看进去，里面几十台机器正嗡嗡嗡工作，他下意识倒了半步。
同事奇怪道：“陆导怎么了？”
白奚愣了愣，说道：“你们先做着，就按我之前说那样来就行，我……我去和章制片商量一点事。”
同事们进去以后，他茫然门口站了一会，觉得自己简直是疯了。
明天就要去做手术了，今天居然还这里会担心辐射太大！？
作者有话要说：跪谢等双地雷一发~抱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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