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之中恕儿觉得自己仿佛来到了一片树林,一种熟悉感犹然而生。漆黑的夜色下,黑雾弥漫,一棵棵参天古树仿佛一个个摇曳的鬼影,透出森森的狰狞。恕儿觉得背心渐渐蹿起一股寒气,哀嚎怪叫之声在林子里此起彼伏,仿佛来自九幽,凄厉而飘渺。
恕儿不停的在林子了奔跑,是在逃离什么,还是在追赶什么,她自己也不大清楚,只是不敢停下来,一直一直的跑……她的脚步越来越慌乱,树枝刮破的她的衣裳,划开了她的肌肤,鲜红的血浸染了身上的衣服,淋漓的伤口触目惊心,疼痛如细密的蛛丝,将她层层包裹。 墨色的林子里,仿佛有无数的厉鬼冤魂凝聚成巨大的乌云密网,一波又一波向她涌来。恕儿觉得自己力气正在一点点用尽,勉强撑着双腿继续在密林中乱撞。
一声道闪电划拨长空,惊雷震破暗夜,漫天血雨轰然倾泻……
恕儿再也支撑不住,她颓然倒在荆棘丛生的杂草中,黑雾在血雨中如潮水般退去……清冷月色透过云层淡淡洒下,月光中恕儿渐渐撑起身子,前面不远处出现了一个山洞。恕儿双眼有些模糊,她抬起一只手想揉揉眼睛,身子却又滚落在一旁。她执拗的抬起头,衬着悠悠的月色,恕儿依稀看见山洞中有一个卓然的白色背影……心陡然一窒,那个背影越来越清晰,恕儿看到他白色的长袍随风猎猎飞舞,双手持着一支翠笛,骨节分明的手指一张一合的按在笛子上,似乎有曼妙的笛声在风中飘荡,可她却什么也听不到。唯有无尽的凄凉。
恕儿颤抖着伸出手,手指停在半空中,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那白衣人持翠笛的双手慢慢的放下,似乎有一声长长的叹息在山洞中回荡,他身形微转,头缓缓的转过来……恕儿募得睁大双眼,嘴唇一张一合的做出口型,却发不出声音,“卓叔叔,是你么……”
随着那人缓缓的转过来,那身影也越来越模糊,仿佛一缕行将消散的白烟,淡淡的分不清轮廓,终于在他完全看向恕儿的时候悠悠飘散而去……
卓叔叔,是你么……
恕儿伸直的手无力的垂下,天地间募得一暗,周围的一切都消失殆尽,无边的血雨冲刷的黑暗的大地。
恕儿平躺在地上,任凭雨水击打在身上,那扑面而来的细密的血丝,如漂浮在光束里的尘埃,在墨空里游荡。恕儿缓缓的闭上双眼,眼角有泪水混着血雨一同落下……
一双手轻轻的拂在她的脸上,温暖而轻柔,恕儿死寂的心突然燃起火花,是卓叔叔!她猛然睁开双眼,墨色的旋窝中一双碧绿色的眼睛,带着迷茫和困惑注视着她,恕儿的心募得一沉,惊出一身的冷汗。
诡异的梦境讶然而止,恕儿的额前渗出细密的冷汗。一颗心仍然砰砰打鼓。顿了顿心神,她掀开身上的丝被,躺了这么久身子都生锈了一般。也不知到底睡了多久,已是月上栏杆,窗边的案几上寒灯如豆,跳动的火苗发出微微的暖光,映得一室祥和。甫一站定,恕儿突然觉得一阵眩晕,忙扶着床头又坐在了床边的小秀蹲上。师傅和小青龙已经不见了影子,估计是兄弟久别重逢,躲在哪一处把酒言欢去了。心中涌起淡淡的孤寂。
恕儿扶着墙壁一步一步蹭到了门口,推开雕花木门,吱呀一声,打破的寂静的夜晚。月色如霜,洒落一地,透出数不尽的暖昧,真是个月朦胧鸟朦胧的好夜晚。可惜了这般撩人的月色中,自己却是形单影只,还带了一身的伤,只能感叹老天每次打瞌睡都被自己撞上……
恕儿倚在门框上,微微有些气喘,刚刚醒来不久,身子还颇为虚弱,虽只走了这几步,汗水便湿透了中衣。恕儿心中黯然,自己的身子竟这般不堪,与废人也差不了几分。
突然,院落西侧的回廊里青光一闪,落青凭空而降。他急行几步来到恕儿的身旁,伸手便来搀扶恕儿,关切道:“恩公,外面风大,你穿的这样单薄,怎的能这般就出来?”
恕儿心中奇怪,瞄了瞄落青身后的小回廊,问道:“你一直在这里?”
落清一愣,有些扭捏道:“那时,那时我正与二哥聊些体己的话,恩公竟又沉沉的睡去了。想来还是身子太过虚弱,二哥说应让恩公多休息才好,我们便退出了你的闺阁。只是我终是不放心,所以便守在这里,恩公若有何吩咐,尽管让落青做便好,切莫要强撑着。”
恕儿心中一暖,这小青龙真是个知恩图报、有情有义的小青龙,心中默默的将他称赞了一番。脸上也露出明艳的笑来,开怀道:“小青龙,也不枉我为你受了这一身的伤。”复又抬头看了看氤氲的月色,道:“我躺了许久,浑身不自在,只想出来走走罢了,你扶我去回廊上坐坐可好?”
落青顿了一顿,伸手便开始解自己的外衣……
恕儿心中抖一抖,双眼瞬间睁大,这是唱的哪一出?
她伸手按在落青动作迅猛的手上,忐忑道:“英雄,你……你要做什么?”
落青手中的动作继续迅猛,声音柔柔道:“天色已晚……恩公,依我看你不如……”
恕儿心中更加剧烈的抖一抖,脸色白了一白,拉紧衣衫,向着房门口挪一挪身子,打断了落青未出口的话,叱道:“放肆!你不过初初修成人形,怎可如此不懂分寸!”
落青一脸茫然,眼神甚是无辜,双手撑开脱下的外袍,嗫嚅道:“我,我这衣服干净的很,夜晚天寒……恩公,依我看你还是披上,免得着凉。”
恕儿的一张惊怒的脸顿时垮下来,脸色迅速由白转红,红得仿佛要滴出血来,讪讪道:“那个,那个还,还有些没睡醒,你这衣服快,快给我披上吧……”
恕儿在落青的一路搀扶之下,老老实实的蹭到了回廊里坐下来。心里仍怦怦乱跳,一把怒火窜到脑门子又生生的被吹散,只留下一张大红脸,作为一个病人,却如此的容光焕发真是稀罕。恕儿觉得自己仿佛吞了一只苍蝇,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抬眼望一望明月婵娟,暗叹月色朦胧,古往今来朦胧的月色之下往往纠缠许多风月,暖昧的月色之下必然惹人遐想,遐想之后难免忍不住瞎想,所以方才有了这般有伤风化的误会,罪过,罪过,其实都是月亮惹的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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