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父亲提醒我,我都不记得今天是我的生日了。立夏那天,父亲给我挂了一个电话,向我送来生日的祝福。
“儿子啊,”父亲对我说,“爸现在对你没有别的要求,只希望你好好生活,认真对待每一天,我上班太忙,不能抽空陪你过生日,你千万别怪我,改天我请你喝酒,向你赔个不是。”
“没必要,”我语气平淡地说,“反正我对过生日也不讲究,过不过都无所谓,如果不是你打电话来,我压根都不知道今天是我的生日。”
“别这么说,生日还是要过的,”父亲说道,“儿子,爸不会祝你生日快乐,因为我希望你天天快乐。”
夜幕降临时,我去百花深处舒服了一次,就当是庆祝自己又长大一岁。从风俗店出来后,我买了一瓶高度白酒和一只烧鸡,回到家里,我一边吃喝,一边漫不经心地看着电视。
真是无比孤独的一天,一个人、一瓶酒、一只鸡、一台吵闹的电视,放眼望去,满世界都是孤独与无奈,连电视画面中的人物都是那样寂寞凄楚。
当晚夜色异常,天边黑云密布、雷声隆隆,我醉卧于床头,耳畔隐约有笛声响起,似仙乐飘飘、不绝如缕,恍惚如若梦境。那片波澜壮阔的大海,仿佛又一次在我眼前浮现。此时的我完全没有预料到以后的事,更没想到就在一个月后,我会遇见我的毕生所爱。
当晚雷声不止,却始终没有雨点落下,我意识朦胧、醉眼惺忪,回忆起许多前尘往事,在种种胡思乱想中,我渐渐沉入梦乡。
那一年,我二十七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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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中旬,受国际金融危机的影响,我所在的那家玩具厂倒闭了,我又一次失去工作。
临走以前,部门经理把工资发给我,满怀歉意地说:“不好意思,如今市场疲软,整个玩具行业都不太景气,我们的公司只能宣告破产,你去别的地方找工作吧。”
“说对不起的人应该是我,”我说,“是我害你们公司破产的。”
“此话怎讲?”经理疑惑道。
我解释道:“我是个霉神,能为别人带来噩运,正是因为我的到来,你们的工厂才会倒闭。”
“叶孤鸿,想不到你还挺幽默的,到这种关头都不忘跟我开玩笑,但我现在是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了,”经理满脸严肃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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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业以后,我也懒得再去找工作了,索性整天宅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一天,我在家收拾东西的时候,无意中翻到了太真道长留给我的名片,上面有他的详细地址和联系方式。
回想起相亲中遇到的种种挫折和不顺,我竟然也开始相信命运了,也许冥冥之中真的有神在主宰一切,也许人的一生早就被安排好了,只等着我们按部就班地走下去。
若果真如此,我不如找道长算一卦,看看我今后的人生还会有怎样的遭遇和波折。
那天是个阴天,我一大早就出了门,乘车来到东照山脚下,道长所在的东照宫位于山顶,我就沿着蜿蜒崎岖的山路拾级而上,一路上林木萧萧、怪石嶙峋,潺潺流水在山间环绕,在脚边流淌,时而见瀑布飞流,时而闻燕语莺啼,我仿佛游走在丹青妙笔绘制的山水画中。
爬到山顶,我的视野开阔了,心情也豁然开朗。我向前方望去,一座道观在缭绕的云雾中若隐若现,宛若天庭宫阙降临凡间。
走进东照宫,一个小道士正在院子里清扫落叶,我便上前跟他打招呼,告诉他我想见太真道长。
小道士说:“请你等一等,我马上把师父叫出来。”
说完,小道士放下笤帚,一溜烟跑不见了。
片刻过后,太真道长出来了,他缓步走到我跟前,将我上下打量一番,问道:“你是谁?你找我有什么事?”
“你不记得我了吗?”我对道长说,“那天晚上你去仙乐兹按摩院票昌,我们碰巧遇上了,你就给我一张名片,让我有事来找你。”
“胡说八道,贫道什么时候去票昌了?”道长略带恼怒地说。
“你还想跟我抵赖吗?你上次去仙乐兹按摩院玩,点了38号,是我亲眼看到的。”
“那叫采阴补阳,不叫票昌!”道长纠正道。
我说:“对,对,同样是玩女人,我们俗人叫票昌,对你来说,就叫采阴补阳,你是大师,肯定要跟我等俗人有所区别。”
“不错,不错,你的悟性很高,”道长对我的回答表示认可,“说吧,你找我有什么事?”
我说:“其实我是品德高尚的人,不喜欢乱搞男女关系,但我没有什么本事,无法让女人对我投怀送抱,每到饥渴难耐时,就只能去花街柳巷采集阴气,用以弥补体内亏损的阳气。当然,与大师出神入化、登峰造极的境界相比,我的采阴之术只是雕虫小技,完全不值一提。”
道长说:“我听明白了,原来你想让我教你采阴补阳**,非常抱歉,这套独门秘技是我多年潜心修炼的成果,绝不轻易传给外人。”
“大师,你误会了,”我解释道,“我这次来找你,是想请你帮我预测姻缘,”我停顿一下,继续说,“说出来你可能不相信,我的情爱之路非常坎坷,我相亲已经超过一百次了,但没有一次成功,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你的胡子。”
“什么?”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问题就出在你的胡子上,”道长说,“你为什么要留大络腮胡子呢,你不觉得有损你的形象吗?”
“胡子是男人的标志,我留胡子是想增加自己的男子气概,让女人对我更着迷,”我一边说,一边抚摩下巴上的胡须。
“有女人对你着迷吗?”
“没有。”
“那你就应该把你的操蛋胡子剃掉,”道长直截了当地说,“你的胡子非常丑,长得满脸都是,一点也不好看,我真想放一把火,烧光你的大胡子。”
我无奈地说:“我知道自己的胡子影响美观,我剃掉还不行吗,你说话用不着这么难听吧。”
“现在就剃,”道长不知从哪找来一把大砍刀,扔到我面前。
我惊愕地说:“没搞错吧,这刀分明是用来砍柴的啊。”
道长说:“少说废话,要么你自己动手,要么我来给你剃,你自己剃还知道轻重,我下手就不一定了,搞不好我连毛带皮一起给你铲下来。”
“别,别,我自己来吧,”我拾起地上的大砍刀。
我用砍刀来回刮脸,却一根毛也没剃下来。
我抱怨道:“这刀都生锈了,刀口也钝了,根本没法剃胡子啊。”
“哈哈……”道长忍不住放声大笑,“你真是个笨蛋,居然没发现我在跟你开玩笑,我真想把刚才的场景拍下来,你用砍刀剃胡子的模样就像个白痴。”
“臭道士,你竟敢拿我消遣?”我火冒三丈,举起砍刀照道长的脑袋劈了下去。
不料道长伸出两根手指,轻而易举地夹住竖直劈下的砍刀,再向右一撇,刀刃竟断成两截了。
我顿时目瞪口呆、惊若木人,对道长油然生出一股钦佩之意。我一直以为他只会装神弄鬼、招摇撞骗,没想到他居然身怀绝技。都说真人不露相,太真道长果然是深藏不露、高深莫测啊。
道长又递给我一把指甲刀,说:“你用指甲刀把胡子剪掉吧。”
我一本正经地说:“我不打算剃胡子了,你是我崇拜的偶像,我要向你学习,我要把胡须留得跟你一样长,然后染成金黄色。”
道长说:“不是所有人都适合留胡须,黄胡子长到我的脸上,叫潇洒脱俗、狂放不羁,长到你的脸上,就只能突出你猥琐不堪的气质,所以别再犹豫不决了,赶快把胡子剃掉吧。”
尽管道长再三催促,但我死活不肯剃掉胡须,道长彻底失去耐心了,索性找来一根粗大的麻绳,把我捆到柱子上。
我放开嗓子拼命喊道:“臭道士,你想干什么?你快点把我放开啊!”
道长却定定地看着我的脸,说:“我总算想起来了,我在西门恨水的葬礼上见过你。”
“你能想起来就好,”我心平气和地说,“既然大家都是熟人,你就把我放开吧。”
“不行,正因为我们是熟人,我就更要好好招待你了,”道长掏出一把锋利的剃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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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长帮我把胡子剃完后,又反复地端详我的脸,忍不住称赞道:“小伙子,其实你长得很帅啊,只要把胡子刮干净了,你就是个标致的美男子,漂亮女孩都会被你吸引,恋爱怎么可能不顺呢?”
“是吗?”我不敢相信道长的话。
“不信你照照镜子吧,”道长拿来一面镜子,摆到我面前。
我望着镜子里的自己,这个人的确和过去不一样了,看起来英姿勃发、神采奕奕,眉宇间还透出一股俊秀之气。
“怎么样?”道长问我,“是不是比刚才帅多了?”
“是的,”我点点头说,“我以后再也不留胡子了。”
“这就对了,”道长冲我笑一笑,帮我解开身上的绳子,“小施主,请跟我来吧,我帮你预测一下姻缘。”
道长带我来到殿堂之上,我先在元始天尊的塑像前敬香跪拜,然后从竹签筒里抽出一支竹签,递给道长,我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等待他的回答,不料道长的眉头越皱越紧,神情也越来越严肃,片刻过后,他照着竹签缓缓念道:
“前有苦海无边,后有万丈深渊,凡尘俗世难成仙,绵绵旧情,飘渺云烟,情已着魔,人已疯癫。”
“这……这是什么意思啊?”我听得一头雾水。
“小施主,你即将遭遇一场旷世情劫。”
“这是好事还是坏事?”我问。
“既是好事也是坏事,”道长拂须说道,“再过不久,你就要遇到你的毕生所爱,然而天机不可泄露,我只能告诉你开头,却不能向你透露结局。”
“为什么啊?”
道长说:“如果你提前预知了未来的所有事情,那活下去还有什么意思呢?贫道曾经为很多施主占卜预测,却从来不为自己算命。”
我问:“那我应该怎样对待这段感情呢? ”
道长说:“缘分来临时,不迷乱、不沉醉;爱情消逝后,不缅怀、不留恋。心如明镜,不惹尘埃,无喜无悲,无牵无挂。”
我淡然一笑,说:道长,这世上有几人能达到这种境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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