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下了夜班,走到殡仪馆门口时,我都会碰到一个怪人,这个怪人年纪不大,大约二十出头的样子,长得瘦骨伶仃的,恨不得一阵风就能刮跑,他的皮肤很白,是那种毫无血色的白,和冰柜里躺着的死人差不多。他的气质也很猥琐,总是弯腰驼背、低头耷脑的,一副无精打采、萎靡不振的模样,就像患了某种不治之症。
每当我走在回家的路上,他就鬼鬼祟祟地跟在后面,始终同我保持十几步的距离,却从来不跟我说话。我对他的身份和来历一无所知,也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跟踪我。
这个神秘莫测的怪人令我产生种种猜测,可能他是小偷,想从我身上捞点钱,但是不符合常理啊,如果他想谋财,为什么迟迟不下手呢?他每天像个跟屁虫一样跟着我,是在等我发工资吗?还真是个有耐心的小偷,就冲他这股子诚意和毅力,哪怕他不来偷,我都要主动把钱给他。
或者,他是我失散多年的亲兄弟?不可能啊,我和他长得一点都不像,怎么会是一家人呢?
又或者,他是同 性 恋,喜欢上我了?那可有点吓人了,我必须随身携带一把小刀,一旦他想打我主意、占我便宜,我就切掉他的小**。
一天早上,我刚下夜班,外面下起倾盆大雨,我没带伞,只好冒雨回家。就在我撒腿往家跑的时候,却发现怪男子也在我身后紧紧跟随,我感到好气又好笑:这家伙还真是风雨无阻啊,即使天气恶劣、大雨瓢泼,他也能一如既往地跟踪我。
我停下脚步,转过身来,怪男子也停止追赶,面朝着我。他撑着伞,一动不动地伫立在雨中,我淋得像只落汤鸡,他全身上下却是干的。
我用命令的口吻对他说:“你给我过来!”
他战战兢兢地不敢过来,我往前迈一步,他就向后退一步,故意要跟我保持距离。我被惹得不耐烦了,二话不说冲上前去,将他一把揪住,声色俱厉地说:“没看到我全身都淋湿了吗?赶快给我把伞打上!”
怪男子乖乖地为我撑起雨伞,雨依旧下个不停,我们同撑一把伞,肩并肩走在大街上。
我边走边问:“你为什么总跟着我?你到底有什么企图?”
“我…我…我想,请…请你…吃顿饭,”怪男子结结巴巴地说,原来他有很严重的口吃。
什么?小磕巴的回答让我很意外,他跟踪我快一个月了,就是为了请我吃顿饭?如果我连这个小小要求都不能满足他,那岂不是太不近人情了?
我们走进街边的一家小吃店,坐下来,点了两碗拉面。等拉面端上来了,小磕巴将他的拉面推到我面前,说:“两碗…都…都…都…是你的。”
“你不吃吗?”我问。
“我…我…我减肥,”小磕巴答道。
我听后哭笑不得,他瘦得都只剩下皮包骨头了,还跟我说要减肥?他想用自己的排骨弹琵琶吗?
我也懒得跟他客气,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等我将两碗面都干光了,用纸巾擦了擦嘴,开口道:“说吧,你到底找我有什么事?”
小磕巴吞吞吐吐地说:“你…你…负责,看…看…看尸体吗?”
我点点头。
小磕巴接着说:“闫…闫…闫摩罗……”
“我知道这个人,我没来殡仪馆上班以前,他负责在停尸间看守尸体,不过他已经退休了,现在由我顶替他的岗位。”
“你…你…你…能不能,我…我…我想…”小磕巴支支吾吾,半天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我听得着急,让小吃店老板拿来纸和笔。
我对小磕巴说:“把你想说的话写到纸上吧。”
小磕巴沉默片刻,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像是鼓起很大的勇气,他在纸上匆匆写了几行字,又警惕地朝周围看看,确定无人注意后,他偷偷摸摸地把纸递给我,我拿起一看,不禁大惊失色,原来这个变态的混蛋有恋尸癖,他想趁着夜深人静溜进太平间,然后找一具漂亮女尸行龌龊之事。
“不可能,我不能帮你!”我果断地说。
小磕巴又在纸上写了几行字,我拿来一看,明白了。他说只要我满足他的要求,为他提供美貌女尸,他就给我一大笔钱。过去他和闫摩罗就经常做这种交易,从来没被别人发现过。
我坚决地说:“不可能,我怎么能帮你干这种鸟事?你给再多钱也不行,我从来不做违反人伦的事。你还年轻,手头又不缺钱,谈个女朋友多好啊,两条腿的活女人来来去去,满大街都是,你去找一个啊,干嘛非要找不能动弹的死人呢?”
小磕巴又低头写下几行字,递给我。我看了看,明白了。原来小磕巴一直很想找个女友,但由于有口吃的毛病,大家都歧视他、排斥他,女孩子看到他就躲得远远的,根本没人愿意跟他交往。久而久之,他就只对死人感兴趣了,因为只有死人不会嘲笑他。
我长叹一声,说:“其实我也是个不受欢迎的人,工作节节不顺,恋爱屡屡受挫,比你好不到哪去,咱们是一对苦命的人啊。”
面对眼前的小磕巴,我竟产生惺惺相惜、同病相怜之感。
“帮…帮…帮…帮我吧,”小磕巴有些激动,情不自禁地握住我的手。
“我真的不能帮你,”我把他的手甩开,一本正经地说,“你正值青春期,有旺盛的生理需求,偏偏找不到发泄的渠道,以致于抑郁焦虑,造成心理上的压抑和扭曲,我原来也压抑过、扭曲过,所以能够理解你的苦衷。但我希望你别再打死人的主意,死尸又冷又硬,就像冰块子,我真不明白你怎么干得下去。你要是实在憋不住,可以去红灯区放一炮啊。”
小磕巴连连摆手,说:“我…我…我…不敢…”
“有啥不敢的?死人你都敢上,还怕活人吗?今天晚上我请个假,带你出去发泄一下。”
“一…一…一…”小磕巴兴奋得说不出话来了。
“一言为定!”我帮他说出来了。
当晚,我带小磕巴去百花深处潇洒了一回,从风俗店里出来后,他苍白的小脸居然涨得红扑扑的,还拉着我说:“活人不好玩啊,一点也不过瘾,我还是喜欢一动不动的。”
小磕巴终于无比流畅地说出一句话,我也由此得出结论:他的口吃不是天生的,而是后天形成的,精神因素占主要作用,只要肯下功夫纠正,完全能够治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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