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镇,忆山便指着这样那样东西给青莫介绍,在青莫眼里,这些新奇玩意儿自然有足够的吸引力,加之头次接触,越发感兴趣,这新鲜劲儿比忆山的还大。
于是讲解半天下来,忆山只觉口干舌燥,正欲寻得一处歇脚喝茶,那山神将暮竟早已坐在一家茶楼靠窗的位子招呼他二人过来。
忆山走近,惊讶笑道:“山……不,将暮,你好像对人间的规矩很熟?连喝茶的地儿都挑这么好。”
将暮将茶盏放下,抬眉淡笑道:“不熟,只是一过来,就有人请我到这里坐。我便过来了。”
“哦?是谁请的?”忆山四下探望,这洛川镇自己可也是第一次来,山神大人更不用说,他常年都待在盘山,哪里会有如此闲心认识人间的人。而且山神大人也太大胆了吧,人家随便那么一请,你就放心的过来!?
青莫扯扯忆山的衣袖,低声道:“你看可是旁桌的那名紫衣女子?”
忆山抬头一看,果见旁边坐有一名肤若冰肌,面如傅粉,高鼻梁大眼睛的紫衣姑娘,腰间配着两把刀,一张脸有着精致脱俗的轮廓,是那种给人看了就心生仰慕的倾人之姿。
忆山心里惊叹她的美,好在山神大人用笠纱遮着他的面容,否则眼前的女子若是看见了将暮的模样,那她也得羞愧而死。
正在她神游天际时,只听那女子‘哐’的一声放下茶盏,‘哗’的拔出腰间佩刀,以忆山眼力不及之速疾砍而来。忆山怔愣之间,那刀已近至鼻前,容不得她多想,小蛇青莫腾的一下幻化,蛇身灵活缠上那紫衣女子的手臂,露出尖牙‘嚓’的一声咬紧握刀的手。
这紫衣女子吃痛,却也没丢了刀,反而另用左手凌空划了一道符,青莫见那红黄相间压身而来的符咒,迅速脱开她的手,滑向忆山,却还是被那符咒定了身,直直跌落在地上。
“大……大女侠!”忆山闭着眼睛,颤着声音大喊道:“住……住手!”她一急,什么法术什么灵力都忘得一干二净。
却只听紫衣女子冷哼一声,眼里杀气凌然,手起刀落间————
静止片刻,忆山缓缓睁开眼睛,笑道:“哎?……刀,没……没落?”四下早已无人。
“没落你就可以高兴了么?!”紫衣女子冷笑道。
忆山挪了身体,从地上抱起青莫,见他无事,便往将暮身边靠了靠,方才仰着脖子问道:“姑娘是什么人?怎么一上来就要人命呢?而且我与姑娘也素不相识。”
紫衣女子却看也不看忆山,双眼直直盯着旁边黑色戴笠的人,笠纱下墨发如绸,袖口玄纹,此间还怡然自得的品着茶,她一凝眉,冷笑道:“这位公子,可是要助这妖物?!”
将暮含笑看了忆山一眼,转头温润的声音空灵响起:“不知忆山,可有得罪过姑娘?”
果然是那妖物忆山,陌狼心下冷哼,又道:“伤了人,难道不该偿命?既是妖物,不在山上修炼,又跑来人间,这乱了规矩,任何一个都可以要了她的命。”
“伤人?”忆山疑惑道,她怎么不记得有这样的事,而且来人间,她从来都不惹是生非的啊。
将暮抬手拈了忆山肩上的飞絮,这洛川镇街道上都栽种有树。但听他笑道:“姑娘请我过来喝茶,就是为了此事?”
“我陌狼身为肃慎国的巫女,自然是为此事。”陌狼动了动身体,眼前的人解了刚才的定术,收刀,手把在狼牙刀柄上,方才就桌坐下。
“如此。那我代忆山给姑娘赔礼。”将暮说罢,抬袖作一揖。
云淡风轻。
陌狼扯扯眉头,这算是什么赔礼?!于是凝眉冷道:“我也只是替人解决麻烦,不需要什么赔不赔的,只管教这妖物砍了头,我好拿去救人。”
忆山瞬间石化,砍……砍自己的头!?
将暮转眼看了忆山,右手放在她的听会穴,回头又对陌狼笑道:“那伤者一年来境况如何?”
“不知。”陌狼冷冷回道,他将手放在那妖物耳边,是不想让这她听见这些?抬眉又道:“不过从卦象上看,他没死就是了。”
“忆山的妖毒是厉害。”将暮垂眼笑道。看了看渐醒的小蛇,抬头又对陌狼说道:“忆山伤人的事,还请姑娘别提。”
陌狼环手,皱了皱眉,正要开口,又见这气质雍容清举的人淡然笑道:“那伤者,就交由我去救他,不劳姑娘辛苦。”
“你们都说什么?”忆山只见他二人口型在说,耳朵里却一片寂静,不禁张口问道。
将暮放回手,笑道:“青莫醒了。”
忆山往怀里一瞧,担心一时放下,惊问道:“青莫你没事吧?身体感觉有不舒服的没?”青莫要是有个好歹,她定不轻饶了那姑娘。
这青莫还觉着昏头昏脑,摇摆着头,嗡声说道:“还好……还好了……”
“你还是闭着眼睡会儿吧,刚才肯定摔坏了。”忆山皱眉担忧道。
“不是摔的,是她那符咒太厉害——”青莫有气无力的说道,“我……头晕……晕……”边说着又倒在忆山怀里。
忆山叹一口气,抬头正要说话,门外却急急跑来一个人影,走近边上紫衣女子,俯身耳语。于是她抬眼看向将暮,问道:“她是谁?为什么要杀我?”
“肃慎国的巫女,陌狼。”将暮笑答。
“我怎么不知道肃慎国还有个巫女?”忆山防备的看着陌狼,又道:“巫女的话,就是要收拾天下的妖物精灵?”
“可能是如此呢。”将暮淡笑道,伸手将她怀里的青莫提起来,放在桌上,挥袖间,只见一股透明的凉气萦绕在他周身,不消片刻,小蛇青莫只觉周身通畅,竟就好了。
忆山见山神给青莫注入灵气,双手撑膝只盯着青莫,便也不再多问。
“公子可是巫者?”陌狼看他方才使法,以为他不过一介凡人。
“姑娘以为是,便是了。”将暮笑道。
“巫者不是在伊逻之禁么?怎么会在这小小的洛川镇出现?”陌狼冷笑道。
“姑娘是巫女,也不在连黛山。”将暮淡然说道,站起身来,对忆山笑道:“忆山,今日天色渐晚,你说我们是赶路呢,还是在这里歇个脚明日再走?”
忆山抬头,看了看天外,也笑道:“继续赶路吧。”他们又不是凡人,昼夜可以不分的嘛。
“你们就这样走了?”陌狼皱眉问道。
“留在这里你要杀我们,自然得走了。”忆山回头看着她说道。
却见这陌狼大笑一声,只听她道:“不杀你,就在这洛川镇留宿一晚如何?”倒要看看这巫者是何方人物,身边竟带着这两只妖物。
“此番不杀,不代表以后也不杀,你答应以后遇见了,也不杀的话,我们倒是可以考虑考虑,而且我们又不是那些走了邪径的妖,所以你不能见了就喊杀喊灭的。”忆山一席话仔细说来,这陌狼看起来也是个爽朗的姑娘,可她是巫女,所以要先约定好。
这陌狼抬眼认真看了看忆山,最后扫了那戴笠的人一眼,笑道:“自然不再杀你。”
“那我们就在此地歇息一晚?”忆山抬头看着将暮,笑问道。
“好。”将暮点头也淡然笑答,风致嫣然。
“二位若不嫌弃,请随我手下的人去族长府上坐坐。”陌狼说罢吩咐刚才过来通知她消息的人,让他领着忆山他们过去。
将暮回头看了陌狼一眼,在黑纱下,也不知他面上是何表情,陌狼也难猜他,便移步去准备晚上捉重明鸟的道具。
终于等来了重明鸟,传说中西王母的信使。想要捉住它,就只有在它经过的地方布下七星罗刹阵。此阵阴毒,为了子桑乐,她到底也筹备预算了一年之久。虽然是针对异物的阵法,但对人多少也会有影响,所以她打算在收拾好所有之后,一人前去。
做好一切准备,也无需自己在那守着,等那重明鸟掠过上空,也会被困住。
拍了拍手,正转身准备回去,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道空灵的声音。
“姑娘想要捉拿重明鸟?”山神将暮负手站立,四月的轻风扬起他如墨发丝,牵起衣袂,笠纱遮面。有道是‘翩若惊鸿,婉若游龙,高标而**。’好一个浊世尔雅的人物。
陌狼回头冷笑道:“公子不与那妖物同行,却跑到离镇子这么远的北郊来,倒是好雅兴。”
“忆山逛得累了,也不出来。闲来无事,就来看看姑娘忙什么。”将暮笑道。
“你不是看见了么,我是要捉拿重明鸟。”陌狼不欲与他多说,这种事情,在修行人的眼里,都是邪门歪道。
“重明鸟可不是姑娘随便想捉的那么简单,动了它,那天神西王母可是会发怒的。”将暮淡笑说来,重明鸟会来着北郊,定是这里曾出现过妖皇内丹的气息,如今看来,倒也合了内心猜测。
“呵……那传说中的神仙,谁看见过?”陌狼好笑道,眼前的人,怎么会相信世人笔下揣摩出来的虚幻?
“姑娘要那重明鸟,可是用来救人?”将暮笑问,想来也不可能是救那夏之人的。
“你管我拿来作何用处,总之你且别管,若是插了手,我可是个会翻脸的!”陌狼冷声道。
笠纱下的人莞尔一笑,空灵好听的声音又说来:“重明鸟有驱邪魔,镇百妖之法力,食其肉,解万毒。姑娘凡人之身,不知拿它来究竟是解毒,还是镇魔?”
“阴阳蛊公子可是听过?”陌狼眯着眼笑问。
“阴阳咒蛊,上古书卷记载,是邪术,被列为禁术之首的术法。”将暮笑答,“姑娘捉重明鸟,就是为了解这阴阳蛊的咒术。是如此的话,我倒建议姑娘放弃这个想法。”
“放弃?你开什么玩笑?我可是在这洛川镇足足等了一年,你说放弃就放弃的!”陌狼撇了一眼,嗤道。
这山神将暮沉吟片刻,笑道:“自然我有办法解那阴邪咒术的。”
陌狼抬眉,盯着眼前看不见面目的人,足足有了半响,方才说道:“果真?”
“姑娘可以一试,我手上便有这阴阳蛊的引子,若是不信,我将自己种了这蛊,再解了蛊,姑娘可在旁亲眼见证。”说着就见他随手拿出一个檀木盒子,盒面蜿蜒雕着神秘花纹,散发着些微檀木香。
陌狼挑眼瞧着他,半刻后,方笑道:“不必如此,既然公子敢说这样的话,我便信你一回。”见笠纱轻点,又道:“那中蛊之人,在伊逻交州,咒蛊在他体内潜伏了一年之久,我放了镇命符在他身上,想来也只能暂时延命,那恶毒的咒蛊何时发,却是连我都推算预估不了的。”
这将暮听后,淡笑道:“既有姑娘的镇命符,想来三年之内那蛊也不会被催动的。”
“尽早化了蛊,意外之事就可把握,也好查出背后种蛊的人来。”陌狼说道。抬眉看了他一眼,又道:“公子贵姓?”
“大将先生。”将暮笑答。
陌狼沉眼,僵了僵脸色,笑道:“好名字。”
这将暮依旧从容波澜不起的笑道:“姑娘妙赞。”
“如此决定,那我们明日就动身去那伊逻交州。”陌狼说道。
只听将暮笑道:“待我知会忆山一声,若是她想先去长宁城,我们便顺道从长宁城去伊逻。”
陌狼止不住又僵了脸色,从长宁城去伊逻,明明是南北两端,完完全全相反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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