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继光闻声将明月仔细打量,神色也在一点一滴变幻:“你……你是……”
明月便有了眼眶一热的感觉,强自压下想要夺眶而出的泪,喃喃道:“戚大哥,我是明月啊!”
“明月?”戚继光先是一怔,终于认出她来,三两步跨到她跟前,本想伸臂去握她的肩,忽又觉得不妥,脸上古铜一般健康的肤色竟染上了一层隐约的绯色,人也显得有些局促起来,“果然是明月!五、六年不见,都出落成大姑娘了……你怎么在这里?叶飞叔叔还好吗?”明明内心激动得难以自持,却仍旧极为克制守礼。
“义父他很好。”他离得她太近,近得明月有些无法呼吸的压抑,心头猛的便是一阵无法自抑的狂跳。
毛烈若有所思地看了看戚继光,又看了看明月,忽的一笑,在脸上显露出些许的惊讶:“原来叶姑娘是中原第一侠客叶飞的义女,难怪不仅武功高强,还正气凛然……佩服!佩服!”
他的笑声将明月从戚继光带来的局促不安中醒转了过来,瞟了毛烈士一眼,怎么也无法从他眼中揶揄的笑意里看到有佩服的意思。
叶明月明白毛烈在讥讽她,方才因他再次相助的感激之心顿时化为无形,不知怎的忽然想起那晚在窗下听到的羞人动静,心头顿时生出些恶心来,于是干脆将毛烈视为无形:“戚大哥,你不是在山东登州备防吗?怎么来了浙江?”
“我一个月前才调到浙江备防,想不到就在此处遇见你。”戚继光目光温柔地看着她,欲言又止,但他终归是醒起自己还是个带着士兵的将领,道,“毛烈兄弟、明月,我的部队就在前方不远,不如去我营中一叙如何?”
“嗯。”明月低了眉眼回答。
毛烈笑笑,也道:“我正好渴了,去找点水酒喝。”
戚继光的队伍驻扎在一里外,不过百人左右,一共三座帐蓬营房,一看便知是行军中的队伍,而非长期驻守。
叶明月洗过脸换了身干净的衣衫来到戚继光的将军帐中。
此时的她虽然仍旧是一身男装打扮,却已恢复了清丽白净的面貌,在淡然冷清中带着股令人心动莫明的恬静素雅,使得帐内两个正在高谈阔论,说着武功与刀法的年青男子都不由得目光一滞,许久都要不能别开眼去。
营中伙头送来早饭,戚继光招呼二人坐下一同进餐。毛烈目顾左右道:“戚将军这可是在行军?莫不是也在追剿倭寇?”
戚继光微微轻叹,摇头道:“我虽是调至浙江,却是司理屯田,战事方面非我权限。此次也不过是奉了总督胡大人之命,前往嘉兴提调犯人至杭州罢了。今日遇到倭寇,也是听得有村民前来求救,才出兵前来,却不想遇到了你们。”
“提调犯人?”毛烈目光暗暗一凛,却依旧一副随性之态道,“是什么犯人要动用一位指挥使领兵前往提调?真是大材小用了。”
戚继光笑道:“事无大小,旦凡上司有所指派,我等军人便当竭力效命。”却绝口不提所提调的是何犯人。
毛烈没有再问,仍旧随性地喝茶。
明月微红着脸颊,有些忐忑地对戚继光道:“戚大哥,我也是准备去杭州的,可不可以跟你一道走?”
“有何不可?”戚继光目光轻柔地看她,眸光中有着几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温情与欲语还休的抑制,直看得明月脸儿一红,急急地低了头,目光再不敢与之相接。
戚继光回了眸,望向毛烈:“毛烈兄弟呢?若是同路,不如也一道走,我还想向你请教单手使用倭刀的方法,还望毛烈兄弟能不吝赐教。”
毛烈笑道:“小弟也是要去杭州,既然戚大哥盛情相邀,怎敢拒绝?况戚大哥刀法过人,小弟也想讨教一番,有时间定要与戚大哥好好切磋切磋。”
“好!等到了杭州,你我二人便好好切磋一番!”戚继光也是名武痴,如今遇到一个用刀高手,怎能不兴奋?
营中用过早饭,队伍便开始拔营动身,前往杭州。
出发前,两女一男三个囚犯从营帐里出来,步上帐外马车。
三名囚犯,一名是年近六十的老妇、一名四十出头的中年妇人,还有一名十几岁的少年——看到这三人,明月先是一惊,随即眼中泪光暗涌。她怕被人发现自己的异常,赶紧偷偷拭去,强作镇定地骑马跟着戚继光和毛烈,出发前往杭州。
一年多的寻觅,历尽万难,甚至不惜以身犯险,然总是求而不得,却想不到今天会在这里遇上。
过往的记忆有如潮水一般涌来——尚在襁褓的弟弟被夺走的一幕……母亲被人一脚踢出大门的一瞬间……以及她哭喊摇晃着浑身湿漉的母亲唤她醒来,她却再也醒不过来的情形……一幕幕心酸,一幕幕心寒,更多的是有如针刺火燎的痛与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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