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郑州以后,蔡喜奎打了三份工。
早上4点到7点,去陈寨蔬菜市场装卸蔬菜,8点到一点,就在二七广场发传单,下午两点到晚上10点,在一家超市做收银。他每天都是最早一个出去,最晚一个回来。
我终于相信,原来真的可以有一种生活,叫陀螺人生。我不知道那根紧绷的神经什么时候会断,但我知道照这样下去,迟早有一天,他会戛然停下来。
为了能更贴近城市生活,也为了让蔡喜奎上班方便,我们把家从刘庄搬到了郑州北环路陈寨。
陈寨,城中村的代表,一个特殊的圈子。这个原本被圈在城市之外的小村落,被一群怀有城市梦患有妄富症的年轻人,硬生生地靠着坚持,养肥了一群种地为生的庄稼汉,楼房就那么一层层一栋栋地拥挤了起来。它容纳了所有怀有扎根城市梦想的伪知识青年,给了他们一个蜷缩身体的空间,供养梦想的家园。多少年来,一拨又一拨地迎来送往着,被现实糟蹋得体无完肤的沮丧孩子。也有太多被上天抛弃的骄子,在这里舔舐自己从天堂跌落时,磕碰出的伤口。
他们没有身份,没有地位,甚至没有暂住证,履历空白的像记忆----一只没有犬证的黑户。
每天早上,站台上便会挤满了匆匆上班的年轻人。这个站台,是他们争取时间获得生存的第一战场!他们焦急地眺望着来车的方向,预判断停车的大概位置,以便更好占据有利地形,时刻做好冲刺的准备。车还没有停稳,一群人便争先恐后地跟着车跑,那景象有点像灾难电影中,末日前的城市失控。
我不禁自嘲地笑了,对大多数人来讲,在这个每天背着高房价高消费高戒备的城市生活,每一个不小心今天,都有可能成为葬送自己的世界末日。
我找工作没那么顺利。一晃就过了整个春天。这段时间除了遛狗,就是偶尔跟艾晓蔚吃个饭。谈恋爱多多少少都要本钱,但我一直没有进账,很快就捉襟见肘了。到后来连续半月天天吃泡面,口舌生疮。再看记忆,跟着我也是瘦的只剩皮包骨头了。那段时间,陈寨的南一街时常出现一个落魄的男人和一条落魄的狗。
我觉得这人吧,真是没逼到份儿上。刚开始招聘会场场都去,看着人山人海就灰了心。以后干脆窝在家,上智联赶集前程无忧这些网站,海量撒简历,或者买份报纸,挨个打电话。后来连网站报纸都懒得看了,一翻起来心里就抵触,觉得满屏满版都是皮包公司。
后来觉得是简历没特色,我就做了重大修改: 承祖上天恩,蒙上苍垂怜,得识子丑于襁褓,能辨三五于学前。遂从师习仁爱,出口成雅言。悬梁刺股过酷暑,凿壁借光度严寒。花谢花开花不尽,草枯草荣草连天。白驹过隙数千日,不堪回首二十年!出门懵懂尚垂髻,入户摇身已长衫。 从良师,习诤言,不喝酒,不赌钱,有兄弟,非单传。心比佛透,口比瓜甜。心理健康,膀大腰圆。耐得住酷暑,经得起严寒。身上多才艺,手里无实权。闲睡无蜗居,花销有余钱,闲看凌云燕,信步游草原,能侍才于胸,能疏财于怀。子行孝父母健,友为邻出入安。观秋风评时事,听春雨悟茶禅。
接着把有影没影的证书全给整上,把自己一番美化。这一整理,还真有识货的主。
那天,我正在给记忆冲凉,电话响了。接到后,果然是喜讯传来,一家三流报纸通知我去面试,说是网站编辑。于是我赶紧整理行装,下血本去理发店剪了头发,已经想好了明天的对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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