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以毕业证作为要胁,在别无选择的情况下,大家开始逐渐适应了这样的生活。
人就是这么奇怪,一旦放弃了坚守,降低了条件,发现所谓底线,原来也是可以没底的,而后,也就会很自然地把这种被动接受当成习惯了。所以,世间才有了那么多退一步的选择。比如曾经说非你不娶的人,娶了,但新娘不是你;曾经说誓死不嫁的人,嫁了,依然活得很精彩。
没有进厂的时候,我以为自己做不来。因为一直以来,我对自己工作环境的设想,最低标准就是:无烟,无汗,无公害。办公室里不说要多豪华,至少得有养眼的,比如美女。我不要求她有多么倾国倾城,至少,她应该长得对得起观众。具体点说就是,她随便站在某个物件旁摆个造型,就会让人觉得这物件不管标上多少价钱,都物有所值。
我想象中每天上班干的事情呢,不必如某些人那么舒坦,只知道喝茶聊天看报纸,化妆**论攀比。我不介意工作很忙,每天只要不加班,我就知足了。谁知道却沦落到这般田地,有烟有汗有公害不说,连个美女都没得看。还要时时刻刻警惕着,监工什么时候从你身旁经过。那种感觉,只有当年某场考试时,我在盘算着怎么作弊时才有过。
这样一天下来,身体累,心更累。我懒懒地躺在床上,喝光了从厂外带回来的最后一口矿泉水。翻身揉揉有些酸涩的眼,开始无所事事地发呆,任由窗外暮色笼城,霓虹饰居。想到每天起早贪黑,任劳任怨,饥饿到不知饥饿,疲倦到不知疲倦,不觉间失落了起来。
曾以为去过北京,会是我有史以来最接近伟人最接近权力的一次,而南下东莞,也一定会最接近富裕最接近世界。当我一路按捺住敬仰之情,敬畏地站在东莞的土地上,才愕然发现厂房里来来往往的人,一个比一个装逼,我完全不敢仰视。
我觉得不应该是我心理扭曲,于是悄悄向左右打听,答曰:都是领导。我顿时无地自容,怎么自己就眼拙,有眼不识泰山呢?虽说装逼不在同一境界,至少首都人民的优越感略有掩饰,他们脸皮实在比皇城根儿下的某些人厚多了。从小就我爱北京**,盲目爱了这么多年,来了一看,都是一厢情愿。
自此我明白了,人不能靠想象活着,道听途说的信仰,不值得坚持。
人总是在集中精力做一些事情之后,就会感觉疲惫。这种疲惫带给人的负面情绪,是一种没底的绝望和无止境的孤独。所以一沾到床,就感觉像脚踩到了实地。思绪也就开始变得纷乱,飞扬起来。
通常会想到过去的美好,嗟叹以前没有珍惜的日子。比如某某食堂的饭菜,某某时间的球赛,某某地方用拙劣借口试图接近的那个女孩。这些回放的片段里,或多或少都有方宇,溜子和何永文他们的存在。
一回不去的日子都是好的,虽然它带给你的总是伤感。
我突然感觉时间过得好快,心里涌起一丝莫名的慌乱。应该有好多天没有问他们近况了吧?想到这些,我不自觉地拿起了电话。准备按键的时候,赶紧打消了这个念头,电话上的时间显示——一点三十八分!已经很晚了。
犹豫再三,不甘心地拨过去之后,还真的关机了。我思忖这帮兔崽子们不是总在宿舍通宵打游戏吗,怎么也会突然改习惯了。
无奈中放下了电话,不由叹了口气。想我没心没肺这么多年之后,还是第一次这么晚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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