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那汪直,一时侥幸离了景仁宫,恨不得再也不进那里一步。暗想倒亏得那陈忠中了风,不然倘或三堂对案,自己难免就漏了马脚,那万贵妃岂会饶得了他。虽然他也觉得那陈忠病得蹊跷,却暗自庆幸难道自己哪辈子积了阴德,冥冥之中自有天佑不成吗?一路想着一路来到乾清宫,早有当班的太监迎住他请安说:“皇上现在去了西苑看李神仙演法去了,吩咐奴才等公公来时让我转告与你:说你前日所奏拟在灵济宫前旧灰厂设立厂署事宜皇上已经照准,命你拟出章程会同工部营造,不必再行请旨。汪直忙领了旨从乾清宫退出来,只觉得神情倦倦的提不起精神,便也不回御马监,径直回家去了。
那汪直自从捕获了李子龙之后,朱见深便把覃能活着时的赐邸并里面的一应家奴财物全数赐给了汪直。昔日的覃府变成了如今的汪府,虽然气象依旧,却早已是物是人非。汪直自从住了进来,除了一些机密的地方换成了自己的亲信,其他的家奴管事依然各司其职并没有为难的意思。不过规矩一如覃能在日,谁要乱闯汪直设定的禁地,那他就休想活着走出这座宅子。
今天一回来便吩咐说:”我先养一养神,不管谁来先让到外面厅上款待,待我醒了之后再回。”说着径入后面的书房歪在床上,一时满脑子胡思乱想,想睡竟也睡不安稳。胡乱的挨了半个时辰便起来,直勾勾的盯着屋顶出神了一会儿才叫来书房里当值的小厮问这半日可有人来过,那小厮回道:刚才门上的人回话,说是河南道掌印御史陈钺差人来送礼。汪直问送礼的人呢?小厮说已经回去了。汪直当下让小厮带路去看陈钺送来的礼物,不过是些锦缎珍玩之类并无新奇之处,当下只命人登记造册,并吩咐说倘或少时陈钺前来拜访,无需通报直接便请进书房中来。
陈钺是黄昏时候来的。门上因为汪直早有交代便直接引领着陈钺到后面书房中来。原来那陈钺自从在王越家中结识了汪直,便一心投靠上来,尽力为汪直谋划成败。所谓投桃报李,不上一年功夫,陈钺虽还是掌道御史,但是已经挂上太常寺少卿的头衔,备位京卿了。前不久辽东巡抚都御使马文生俸满升调兵部侍郎,那陈钺因谋于汪直,汪直帮他内外打点,于是朝议会推便让那陈钺接替了马文生出任辽东巡抚。那掌道虽然清贵,但怎及得建牙开府封疆一方的巡抚大吏。陈钺自以全仗了汪直的帮衬才有今日,加之他素性最会攀缘附势的,所以才刚在内阁接了委任状,便忙忙的差人往汪家送过厚礼来,然后亲自登门来拜谢汪直的提携之恩。
在后书房中一见到汪直,那陈钺也顾不得身份清华,况且自己的年龄足可以做汪直的叔辈,竟然以门生弟子之礼给汪直磕下了头去。这倒让汪直有些措手不及,急忙偏身虚受,并双手把陈钺扶起来连说都堂礼过了。当下传命厨下备了一桌盛宴送来,就在这书房里两个人对饮起来。
席间汪直问道:“都堂荣膺节钺,得展宏图,可喜可贺。不知何时离京,到时候好去为你践行。”
陈钺道:“下官才见过几位阁老代为奏明七月二十日离京,想着这两日交割了掌道印信并延请幕宾,而后宴请过朝廷大臣并同年亲友之后,便陛辞上路。”
汪直听罢便说:“到时候定到府上讨杯水酒,沾些喜气。”
陈钺忙说:“下官得以开府,全仗了汪公公的扶持。将来只消片纸,陈某敢不肝脑涂地。”
汪直喜笑道:“陈大人过了。都是为朝廷办事的,哪来扶持不扶持的。何况汪某若不知你有经天纬地的大才干,说死也不敢在皇上跟前保举。”
陈钺忙应了几声是问道:“听说皇上委以公公开厂缉事的重任,不知可以筹划出眉目了吗?”
汪直也不隐瞒说道:“已经选定灵济宫前旧灰厂的地方选作厂署,也不过是比照东厂的规制兴造罢了,况且也不用我费心,任凭工部营造上的筹造就是。办事人等只在锦衣卫中挑选,料想锦衣卫也不敢为难。只是我正愁没有得力的膀臂任使,将来到辜负了圣恩。”
陈钺明白汪直的担心,自从汪直奉旨筹办西厂,那些朝廷大佬的子弟亲族多在锦衣卫恩荫记名,自是向他推荐过不少的人。然而那些人哪敢乱用?如若酒囊饭袋碌碌之辈尚还罢了,倘或是汪直的冤家对头假借他人之名在汪直身边安插亲信耳目岂不是开门揖盗了?所以那些亲信爪牙必须要来路清白可以付托心腹大事的。但是这样的却是极难找的。陈钺捻须笑道:“我倒想起两个人来,不知汪公公合不合意。”
“你说来听听。”
“一个是当年覃公公的管事覃喜。。。。。”
陈钺刚提起覃喜的名字汪直便摇头说:“那覃喜倒是有些本事的,可是当年覃爷在的时候他眼里就只有覃司礼,如今覃爷把他荐到怀公公那里,他眼里就只有一个怀恩,我若硬要他过来,得罪了怀恩不说,就怕我也使唤不动他。”
“那另一个我记得当初有一个叫韦英的锦衣卫百户,当初给事东厂,常办机密大事。只是不知怎的被尚明革了功名,如今不知流落到哪里去了。倘或细细查访,再抬举他给他恢复了功名定会感恩戴德,倒不是一个好膀臂。”
汪直一听便抚掌笑道:“正是呢。你一言倒提醒了我。当初韦英被革了功名,想投靠我的名下。当时我因不好开罪尚明,所以就把他荐到王越那里。这一去也大半年了。你若不提醒我便道忘了呢。”
陈钺也笑道:“何不就叫他回来。”
汪直说:“正是。烦劳陈大人动笔写一角书信给王越,让他速速放韦英回京。我自取锦衣卫堂上关说给他重新补上名字就是。”
那汪直不识字,陈钺也乐得从命,当下吩咐取过纸笔来以汪直的口气给王越写了一通书信,写完之后又给汪直念了一遍,待汪直认可盖上私章之后,便用火漆封了封套,交与汪直的手上。汪直立刻喊来一个心腹,吩咐他立刻骑快马直奔宁夏花马池王越的行营,把此书信亲自面呈王越面前。一面又交与他一道御马监的勘和,持此一路畅通无阻,无论州城郡县俱不敢为难拦验。那心腹把书信揣在怀里,辞了汪直自是下去收拾,汪直便又和陈钺喝起酒来,直喝到二更天放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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