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贵妃之所以对汪直严词相向,是因为她太知道汪直这个人了,这个奴才聪明机巧,甚至有些奸诈,绝对不是个好人,倘不对他放重话让他心存忌惮,便指不定会编排出什么谎言来 。然而 她哪里知道此时的汪直早已经风见雨与往常不同,岂是几句威吓的言辞就能震吓的住的。他明欺万贵妃虽然颇有心机,但是毕竟是个深锁宫禁的贵妇,耳目虽灵但多是梁芳这样的亲信奴才刺探打听而来,只要骗得她信了自己的话,便是万事大吉。于是他跪在那里大撒其谎,一口咬定是朱见深不许他向外泄露半点。他知道皇帝风流成性那是人所共知的事,随意临幸个宫女又顾及脸面讳莫如深是很自然的事。他并不担心万贵妃去到皇帝那里对证,毕竟万贵妃暗里监视皇帝的行踪就是亏理的事,她又怎好去自讨没趣呢?汪直边说边看万贵妃的脸色,只见万贵妃脸色已有所缓和,便知自己这番话万贵妃虽不全信,但也是信了大半,那颗提着的心才稍稍回落安稳下来。
哪知站在万贵妃身边的梁芳一见又要被汪直巧言如簧的蒙混过去,心中便是老大的不受用,当下也不顾得万贵妃并没叫他说话,径自冷笑着对汪直说:“汪公公可真是聪明得很,轻轻的几句话就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汪直并不把梁芳放在眼里,冷笑道:“梁芳,你这几句话又是什么意思了?难道我还敢在贵妃娘娘这里欺心撒谎不成?你若不信,只管到皇上那里对证。”
“我如何敢到皇上那里对证?汪公公真的叫了小的短了。不过汪公公你把这件事瞒得好紧,难道就没存了私心在里面吗?”
“我有什么私心?梁芳,你有什么话就明说,做什么这么阴阳怪气的?!”汪直的口气变得强硬起来。
梁芳呵呵笑着说:“你急得什么?汪爷,我听说你和这位淑妃娘娘当初都是因那覃司礼一道进宫的。想你与她俱是广西同乡,必是老相识了,行事回护一些想是有的。”
汪直听罢暗暗心惊,暗道梁芳这厮确实难缠,也不知他从哪里打听出来的这些,待若否认恐是不成,因为只要万贵妃一句话到司礼监那里调出档案册子一查便知端的,因此那谎是撒不得的。倘或实说,岂不是就承认了自己有弊端在里面,那万贵妃本就疑心,真要是坐实她断是饶不了自己的。一时觉得好难处,脸上还是装作镇定,心里却咬牙切齿的恨梁芳歹毒,手心后背不觉得竟汗津津的。梁芳见汪直一时不言语了,心里冷笑,以为一下打在汪直的七寸上,便耐不住得意之色泛到脸上,见万贵妃也因此盯着汪直看,更觉得底气十足,便不住口的催问。那汪直被梁芳逼得急了,便横下一条心梗着脖子满脸委屈地面对万贵妃说道:“梁芳,你这是哪里听来的。真是荒唐的很!娘娘明察,奴才在此之前根本就不知道那淑妃娘娘的底细,即便如梁芳所说她也是广西的;即便她也是和我同时入宫,难道我们必定算是老相识不成?当初我们随覃司礼一道进宫的足有**十人,况且男女并不在一处起居哪里就会全认得?所以说梁芳是大大冤枉奴才了。这话娘娘要是不信,奴才甘愿与那淑妃娘娘对质,再不成,可以让梁芳出趟差访一访,再莫就一角文书下到广西布政司衙门查查清楚。”
万贵妃不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个奴才好一张油嘴。你怎么不说把覃能那个死鬼从坟里叫出来和你对质呢。”
梁芳阴冷的一笑说:“汪公公,哪用得了这许多的麻烦,只需叫那徐忠来当面问一问就清楚了。”
“徐忠?那个内藏的管事太监?梁芳,你什么时候和他认识的?你尽管把他叫来,我身正不怕影子斜,就算是你两个串通好了算计我我也不怕。”汪直兀自嘴硬,但是已是外强中干心里发虚。
“哈哈,汪公公是条好汉子,娘娘,何不把徐忠传来一问便知分晓。”梁芳当即向万贵妃请示道。万贵妃点点头算是答应了,梁芳刚要走却被汪直叫住,就听汪直说:“梁芳你去不得?”梁芳问:“我怎么去不得了?”汪直说道:“你要是趁此机会和那陈忠串通一气,岂不是让我冤死了吗?”梁芳猜汪直说这话是怕自己把陈忠找来才故意拦阻自己,便转向万贵妃看,那万贵妃说道:“还是另差别人吧,省得让人家觉得咱们算计他。”梁芳心里不愿意也只得遵命,便另差了个小太监去找陈忠。
忽然这时御前上的一个小太监来到景仁宫,原来他是来找汪直的,说是皇上那里传叫他。汪直就像抓住救命草一样心中狂喜,忙对万贵妃说:“娘娘,皇上传见奴才,奴才不敢耽搁,就向您告假了。”
万贵妃见朱见深那里叫汪直,便要说让汪直去。却见梁芳在一边连使眼色,便把已到嘴边的话收了回去对那传旨的太监说“你且先回去回奏皇上,就说汪直在我这里问话,一会儿就让他到皇上那里去。”
那传旨的小太监眼见得汪直在那里跪着,虽并不知刚才发生了什么事,但看情景怕是没什么好事。听万贵妃这么吩咐,他也不敢犟嘴,又觉呆在这里眼见汪直在这里罚跪彼此都不自在,便只得诺诺而去。
又过了顿饭的工夫,那个找陈忠的太监回来了。梁芳和汪直的目光几乎同时落在了那个太监的身上,就见他满头大汗气喘吁吁,而且神色慌张。万贵妃不紧不慢地问:“那陈忠找来了吗?”那太监回道:“奴才去了陈忠的下处,却碰见了刚从陈家出来的太医,听陈家说陈忠今天上午忽然嘴歪眼斜半身麻木连话也说不出来,怕是中风了。”一听这话,汪直和梁芳同时大惊,不过两个人惊讶的内容不同。汪直觉得那陈忠这风中的好,这样一来梁芳想置自己于死地的的撒手锏便失灵了。自己便可有惊无险的渡过此一劫,因此惊中有喜。而那梁芳却有更多的失望甚至是懊恼。眼看着就要把汪直逼进死角原形毕露,没想到关键时刻那陈忠竟然中了风,真是太凑巧了。凑巧的让人疑心是谁从中做了手脚?梁芳并非等闲之辈,他目不转睛的盯着那太监,双眼之中两道阴冷的目光射了出来让人不寒而栗。
“我问你那陈忠中风是你亲眼所见吗?”
那太监吓得声音有些发颤地说:“回公公的话,是奴才亲眼所见。”
“你仔细的说一说。”
那太监回说:“奴才进了陈忠的卧室,满屋子的汤药味儿。陈公公躺在床上,嘴竟歪到耳根子上,还不住的抽搐,口水直往下流。伺候他的下人给他喂药他竟然吞咽不下去。那样子真是中风了。”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呀。哎!可惜了。”汪直摇头叹气,似说陈忠又似在说那梁芳枉费心机。
“这陈忠病得好蹊跷。”梁芳说这话时目光便转向了汪直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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