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明朝天顺年间的广西,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争,硝烟还未完全散去,但是作为广西省城的桂林却已恢复了往日笙歌艳舞的太平景象。此时刚过了正午,火辣辣的太阳炙烤着大地,路上行人稀少,连守城的兵士都无精打采的躲到城门里避暑纳凉,还一边不住地抹着头上的油汗,小声骂着这鬼地方,鬼天气。只有巡查的军官前来查哨的时候才勉强打起精神来点卯应差。
就在这时官道上远远过来一队人马,二十几个官军模样的兵士押着几十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小孩子一路吆吆喝喝的向着城门走来。队伍刚到了护城河,便被守城的兵士喝住停了下来。为首的一个军官向前走了几步从怀中抽出一支金灿灿的令箭高高的举过头顶冲着守城兵大声说道“奉靖逆大将军令公干,还不赶紧闪开。”守城兵当然认得这军中的大令,靖逆大将军赵辅自从直捣大藤峡,平定了广西匪乱之后,已被朝廷任命为镇守广西总兵官,雄镇西粤,连桂林城里的靖江王都畏惧三分,象这些人能手持赵辅的军令,想必是赵辅的亲兵,哪里敢得罪,也不敢多问,弯腰打躬向旁边一闪放这一行队伍进城。看着这些人进城后,几个守城兵交头接耳的议论:这赵大将军怎么派人抓了这一批的童男童女。听说当今皇上好仙修道,据说用童男童女的初阳与初经可以修炼仙丹。可是天下之大,皇帝到哪里找不到童男童女,何必万里迢迢的从广西来找?莫非那赵大将军也好黄老之术,这些童男童女是留着自己用的?正自议论,忽听城门里一声断喝“都给我用心站好了,上宪有令,如今大战刚熄,谁敢放进一个犯上作乱的匪类,军法从事!”这一声喊喝吓得几个兵士打了个冷战,也顾不得聊天议论,齐齐的大声应了一声“遵命”站得竟如刀削的一样笔直不动。心里却骂“老子们在这大毒日头底下受苦,还要受这吆喝,娘的,匪类?哪一个匪类是在头上写着字的?再说十多万官军驻扎在桂林城下,哪一个匪类敢到这里来送死?”
镇守广西的总兵帅府坐落在桂林城里的棋盘街上,与封藩桂林的靖江王府隔街而望,虽然少了绿瓦红墙,但是规模气派竟与王府不相上下,大门口兵士层层,刀枪林立,那份威风煞气更是连天上的鸟儿也不敢从此飞过。这时已是日近黄昏,一队百人的官兵卫队簇拥着一乘八抬大轿稳稳地落在了帅府门前,一个带刀侍卫掀起了轿帘便见一个五短身材,身穿蟒衣的太监从轿子里走了出来。紧接着便传来一阵传禀吆喝之声“提督南京守备太监覃公公到——”那些在门口把守的官兵犹如见到了皇帝一样应声齐刷刷的跪倒了一片,覃太监倨傲的目光扫过众人,故作威仪地挺起了胸脯,在一干侍卫的簇拥之下走进了帅府。
这桂林城里怎么会有太监出现呢?原来明朝制度,大军征伐,必须要有太监监军,此次广西匪乱,朝廷派兵征讨便派了司礼秉笔太监覃能身为监军。因为在大藤峡一战成功,很快平定了匪乱,朝廷论功行赏,覃能便升做了南京守备太监,这可是宦官中一等一的职司。既有牙牌大珰的身份,背后还有皇帝的照应,难怪覃能如此不可一世,刚进帅府,就见身为三军统帅的靖逆大将军赵辅率领着一干将领迎接了出来。赵辅身材修长,面皮白净,虽然是杀人如麻的铁血将军,但是却是一副温文尔雅的儒将风度。他抢先几步向覃能拱手施礼,身后的将领也随之行了军礼,虽然监军太监的权势远在统兵将领之上,但是赵辅功勋在身,又新近封了伯爵,覃能却也不敢怠慢,忙收了脸上的傲气,堆下了一张笑脸道“赵伯爷太客气了。老奴何德何能敢劳您的大驾亲自来接”又对众将领挥挥手“各位将军免礼吧”。赵辅恭谨的把覃能让到了花厅,分宾主坐下,仆人献了茶,两个人一番客套之后赵辅便问“覃公公驾临,不知有何指教?”
覃能呷了一口茶笑道“赵伯爷笑谈了,哪来的许多指教,老奴明日就要进京陛见,特来向您辞行来了。”赵辅忙说不敢,当下命人取过一份烫金的礼单恭恭敬敬的递到覃能的手里“这是一些广西的土仪,都是赵某和将士们的一点心意,望覃公公笑纳。”覃能也不推辞,当下打开礼单一看,当时两眼就是一亮,就见上面写着:白米十万石,黄米五千石,蜀锦五百匹,良马十匹。。。。。。。”下面还有一些名目尽是广西特产,竟把礼单写得密密麻麻。覃能知道白米指的是银子,黄米指的是金子这么贵重的一份厚礼,赵辅竟说是一点心意。看来这位赵伯爷没白在五军都督府坐了这许多年的冷板凳,人变得越发通透了,这出手竟比靖江王还要大方。覃能收了礼单,眉开眼笑的道了谢,说道“老奴此番进京,当好好在皇上面前表一表赵伯爷的功劳,别的不敢说,给伯爷争得一个世袭罔替的丹书铁劵不在话下。”官场的规矩,花花轿子人抬人,赵辅即送了如此一份厚礼,他覃太监自然也要有一番表示。赵辅此次封伯,只是不能传世的流爵,想要象魏国公定国公那样世代传下去,还要皇帝亲赐的丹书铁券。这要是封了赵辅世袭伯爵,这份大大的人情他不知要怎么感谢覃能呢。赵辅闻言果真是千恩万谢,覃能又客气了一番便话题一转说道:
“赵伯爷,前些日我接到司礼掌印怀公公派人送来的廷寄,要我选一批童男童女进京充掖宫廷,那日我曾向你提起,不知伯爷差人办妥此事了吗?上面催得紧,老奴明日就要动身,时辰可耽误不得了。”
“公公放心,此事已办妥,童男童女各四十名,现已监押在这帅府之中,公公何时动身,赵某一并派兵护送离境。”赵辅大包大揽的说。他知道这位覃太监的厉害,既然他就要离开广西地面,自己何不把他高高兴兴的送走,至于覃能答应的世袭伯爵,赵辅并不去多想,只要他不在皇上那里搬弄是非就感恩不尽了。
“好好”赵辅此话正中覃能下怀,广西才遭大乱,地面上很不平静,此次自己押解那些童男童女,真要是半路上出什么闪失,他也不好交代。既然赵辅肯派重兵护送出境,那是再好不过了,此去只要一过永州,远离广西地面,他就可以威风八面的打道回京了。想至此不由得连声道谢 “赵伯爷真是想的周到,老奴这里承情承情了。”赵辅又问“覃公公是不是验看一下这些孩子?”覃能忙摆手说“不必了,赵伯爷您办的事还用老奴验看?这样吧,明日辰时老奴起程,到时烦劳伯爷把这些孩子送到老奴的行馆便是。”赵辅当下应是,便又吩咐大摆筵席,招来一干文武众将为覃能饯行,席间众文武自有一番心意争相奉上,覃能也是来者不拒,照单全收。一顿酒席直吃到夜静更深覃能才醉醺醺的饱载而归。心想这人还未离广西就已是几十万两银子的身家,这要是一路到了京城虽说不能富可敌国,却也可以傲视王侯了。如是想着竟也半夜笑醒了好几次。
次日,桂林城里除了靖江王以外所有的文武大员齐来送行,覃能和众人拱手告别,坐上了八抬大轿,在赵辅派来的五百名精壮军士的簇拥下,带着近百辆装满“广西土仪”的大车,还有那几十名“征选”来的童男童女浩浩荡荡的向京城进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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