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鹿陵的支持,多克明戈成功让所有人屈服于自己的言论,被迫地相信了洪格朗斯特是叛徒,所以现在城墙上站满了士兵,都是手持弓箭,只要一见到洪格朗斯特,不由分说就会万箭齐发。这其中还包括了他的四个义子,因为他们如果不这么做的话就会同样被处以叛国罪,他们也只得把箭头对准了曾经最敬仰的义父。
果然一个多小时后,旗零就带着洪格朗斯特出现在了城下,应该是由旗零做了一些治疗,洪格朗斯特现在的状态比当时好了很多,起码能靠自己的力量站在地上了,但是身上大片的灼伤还是瘆人可怖。
“你们快开门,我回来了。”洪格朗斯特还不知道城里发生的事,还以为自己仍然是这里的老大。
“放箭啊。”多克明戈站在城墙中间的位置,此时的他已经接受了一些简单的治疗,左臂被绑着吊在胸前,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他对前面的那四个拿着弓箭犹豫不决的人用威胁的语气问道:“你们想叛国吗?”
叛国罪太大了,任谁都承受不了,那四个人咬咬牙相互看了一眼,同时举起了弓,对着城下的义父,四只箭就射了出去。
城下的洪格朗斯特原本看到自己的四个儿子探出头来,心里还有点高兴觉得他们都安然无恙,可怎么也想不到他们欢迎自己的方式竟然是四只要命的箭!
由于出乎意料,身体又受了重伤,所以他就是呆看着箭射向自己,身体却不知该怎么动弹。
不过还好他不是一个人,旗零及时地挡在了他的身前,挥落了射来的箭。
可是这只是个信号,是开始的信号。城墙上埋伏的几百士兵一起现了身,密不透风的箭像无数蜇人的蜂,扇动着翅膀撕破空气俯冲下来!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都疯了吗,是我,洪格朗斯特!你们都瞎了吗?”虽然箭都被旗零的保护膜弹了开去,但是这很明显地传达了一件事情——他们是绿炎国的敌人。而这就是洪格朗斯特想不通的,他站在旗零背后冲着城墙上熟悉的面孔怒吼,希望能得到一个解释。
“停!”多克明戈上前一步,一抬手,箭雨立刻停了。他冲着城下的洪格朗斯特喊道:“洪格朗斯特,你这个叛徒,妄想勾结白泽国对本国不利,陛下早就知道了你真正的嘴脸了,还敢回来,真是找死!继续放箭!”手往下一放,箭的海洋再次奔腾而下。
原来是他陷害我!洪格朗斯特这下明白了,是多克明戈趁自己不在的这段时间里迷惑了鹿陵,才会使自己落入这般境地。
“多克明戈,你这个混蛋!真正勾结白泽国的人是你,该被处死的认识你,陛下怎么会相信你的一派胡言!”他可谓是被气得怒发冲冠,全身调动意力就想要冲上墙去,可是刚迈了一步就觉得眼前一黑,胸口镇痛,双腿发软就跪倒在地,不住地咳嗽,喷出的唾沫里还带着血丝。
“再呆下去不是办法,以后再做打算吧。”旗零看到他的状况,又把他浮在了空中,任他继续怒骂挣扎,也不再多管,就是带着他身影一闪消失了。
“他们跑了,我们要派人追吗?”那个年长的请示多克明戈道。
“不必了,念在他劳苦功高的份上,就给他条活路吧。”反正这里的人都屈服了,而且只要洪格朗斯特不出现就不会出什么问题,但是也没必要穷追不放,所以多克明戈也就算是大发慈悲,不再去理会他了。
毕竟以多克明戈所处的立场来说做到这个地步就足够了,但是对绿炎国另一个人来说,洪格朗斯特严重影响了他的地位好多年,即使他现在成了叛徒,但是只要他活一天那长年累月的压力就会存在一天,所以,为了获得彻底的释放,也为了报多年忍气吞声的恨,他在暗中悄悄的开始行动了……
视线再集中到逃走的旗零和洪格朗斯特身上。旗零带着他往东边一路跑了下去,不知跑了多久,前方出现了一个破败的小村子。进到村里一个人也没有,应该都是因为战乱而逃难去了,只有几间砖瓦房还留守在原地。
他们随便进了一间,桌椅都积了一层厚厚的灰尘,没法坐人,他们只好找了两块干净一点的大石头,坐在了上面。
“你刚才为什么要带着我跑?凭你是能杀得了多克明戈的,为什么不动手?”洪格朗斯特依然怒气不消,这也难怪,谁被冤枉成叛徒不会是怒发冲冠呢。
“我已经是违反诸离的原则了,你知道吗?”旗零坐在他旁边,摆弄着木偶,淡淡地说道,眼睛也不看向他这边,“要不是你钱出的够高,我在森林里都不会保护你。现在你又要我去杀多克明戈,不觉得过分了吗?”他的声音很低,但是却是阴气逼人。
“那我再出钱买多克明戈的命,这下可以了吧?”洪格朗斯特不依不饶地追问道。
“这当然可以,不过你还有钱吗?”旗零歪过脑袋瞟了他一眼,又继续和他的木偶玩耍。
“这……”洪格朗斯特不说话了,他现在已经不可能再回国了,所以自己是身无分文,而且家人还在国都里,他们会被怎么样呢?
混蛋!都是因为多克明戈才让我沦落到如今这步田地,等我有朝一日回去了,我第一个就要杀你!洪格朗斯特抱住了头深深地低了下去,他不想让旗零看到他手掌中那张眼角都快要瞪裂的狰狞的脸。
太阳落下了山,一片浓重的黑暗将整个天空染上了它的颜色,一股清冷的风吹过,吹得小屋的破木门发出吱呀的响声,配合着天空的背景色再加上屋内在角落里两个人轻微的呼吸声,搭配出一幅悲观主义者欣赏一整天并辅之以眼泪作陪的凄凉佳作。
但是好像还差了一点什么,如果要达到真正的凄凉,真正的撕心裂肺的绝望,是还缺了一点什么。
哦,对了,知道了,缺的是……鲜血!
那么就来补上这最重要的一笔吧……
房门啪的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了,一个黑影迈步走了进来,屋里的两个人蹭地站了起来,旗零左手抬起木偶就挡到了洪格朗斯特身前。
“旗零,我还真的很想问问你咱们诸离的人什么时候也会给别人当保镖了?”屋里没有任何能发光的东西,所以看不到来人的相貌,只能隐约看到此人身材高大,而且听声音应该是中年男性。
可是就感觉到的这么少的信息便让一向对一切都冷淡的旗零的身子微微地颤了一下,连身后的洪格朗斯特都察觉到了他的变化,从身后探出头讶异地看着他。
“团……团长,您怎么来了?”旗零的声音都无法保持平稳,一丝冷汗顺着脸颊流了下来,说完便局促地抿着嘴低下了头。
团长,难道是诸离的首领——弗普洛?可是可不是会轻易出动的人,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洪格朗斯特也紧张了,他虽然没有见过弗普洛战斗的样子,但是关于这个男人实力之强大的传说可是数不胜数,如今自己的身体是这副样子,如果他是敌人的话,那可就不妙了。
他攥着拳头注视着眼前这个黑影的一举一动,看着他在地上凭空升起了一把火,照亮了他披散的黑色长发和在额头上那一道横向的伤疤,更照亮了他流露着失望的意味的黑色的双眸。
“我怎么来了?我也是杀手啊,当然是有人出钱找我来杀人了。”杀个人这种话从他的嘴里说出来就像是谈论家常一样无关痛痒。他也不在乎地上的土,撩起衣襟盘腿席地而坐,“你们也坐啊。”他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那两个人似乎瞬间都变成了木偶,骨骼像生了锈一样不自然地但也是不敢抗拒地坐了下来。
“敢问团长,您是来杀谁的呢?是很有名的人吗?”旗零隐约嗅到了些许危险的气味,所以小心翼翼地问道。
“要我亲自出马当然是很有名的人,那个人本来很厉害,不过现在可能是不堪一击了吧。”弗普洛一边说着一边让目光在两人脸上来回地游走,看得他们心里直发憷。“直说了吧,我要杀的人,是你。”他用手一指洪格朗斯特说道。
瞳孔一下子放大了一倍,心脏通的一声坠了下去,全身像是被冰冻住了一样连动一根手指都是如此艰难。洪格朗斯特在看到弗普洛的时候就感到了不妙,所以他一直在尝试否定这种感觉,用尽各种美好的词汇使自己从中抽离出来,但是当现实一丝不挂地摊开展示在眼前时,那种刺目的痛楚让他无法直视,如同一根布满倒刺的绳索钻进身体一圈圈地勒住心脏,一点点地加大缠绕的力道,直到把里面的血一滴滴地挤干榨尽。
“是……是谁……找你来的?”洪格朗斯特的声音越来越颤抖,其实他很清楚弗普洛亲自来,恐怕自己这次真的是在劫难逃了,但起码要死个明白。
“客户的信息不能随便泄露,不过能请动我的,又想让你死的人,你应该能猜到吧。”
能请动弗普洛,说明这个人不只是有大量的钱财,更是有旁人无法比拟的权势,又连身受重伤,无家可归的我都想杀的人,不管怎么想,都只有他了。
洪格朗斯特闭上了眼,他似乎听到了心脏破裂的声音,连同最后的一丝希望一起化为灰烬。
“是鹿陵吧?”他其实有点明知故问,但不知怎的,声音恢复平静了,可能是绝望了吧,希望都没了,还会怕死吗?
弗普洛看了他一阵,没有说话,只是没有预兆的突然笑了一下,撑着膝盖站了起来,“那么,你准备好死了吗?”
“我辅佐了绿炎国三代帝王,把全部心血献给了国家,甚至接连我的亲生儿子都为国牺牲。可是我的忠心却换来了这般结果,可悲啊,可悲啊!哈哈哈哈……”洪格朗斯特低着头悲怆地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就又转变成了哭。他压低了头,好像在紧咬牙关,于是他的哭声是一种压抑低沉的悲,像是隔着一层纱在听厚重的大钟一声声的被敲响,
他的一生都在被外物所压抑,被对战争的饥渴,被对功名利禄的渴求,被对受人敬仰的目光的享受,被对许多许多的索取,但是他从没有真地倾听过内心的声音,听听获得的这些真得给他带来快乐了吗?
只是这些东西都是大众想得到的,所以他就觉得都是好的,觉得自己如果得到了这些就会觉得快乐幸福,但是当这些东西一件件地压上来的时候,他开始觉得直不起腰来,觉得呼吸会变得困难,更可怕的是他停不下来了,一直在往前赶路,突然回头才发现身后的路早已坠入崖底,只能向前,向前,直到前方也是悬崖,也许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会想去了解自己究竟想要什么,但是太迟了,脚下的路开始土崩瓦解,他就随着土块残渣一起无止境的下坠,他得到的那么多又有什么用呢,被埋在地下的他还不是什么都带不走,还不是一无所有。
“那么就麻烦你了,来吧。”洪格朗斯特擦干了眼泪,坐直了身子,就算要死,他也要有最后的尊严。
“我倒还是第一次见到像你这样要被杀的人呢,不过我没兴趣了解你为什么这么做,以后有机会,到地狱里告诉我吧。”弗普洛手一挥,火堆瞬间熄灭了,屋子里再次漆黑一团,没有任何声音,依然只有房门吱呀呀地调剂着氛围。
不多时,从屋里走出来两个人,正是弗普洛和旗零,只听得弗普洛说道:“你擅自破坏组织的规矩,这件事回去再说,不过洪格朗斯特死了,他是委托我们杀匡原徽的人,既然这样就没必要再去找匡原徽,这场战争没咱们的事了,回国吧。”
两道黑影一晃,屋门外就变得空无一人,留下那寂寞的风低迷地掠过地面,吹起一阵尘土和叶片,好像是在给屋里刚刚死去的那个人做最简单的祭奠。
()
(梨树文学http://www.lishu12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