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手术室，汪志远跟随术后患者到了住院部。叫来雪颜、月琴和吳愚，让她们三人每个人为患者测一次血压，最后自己又测了一次，认可了吴愚的测血压结果，下医嘱要求护士长派吴愚做术后患者的专护。
吴愚进了专护病房，按照汪主任的医嘱执行。汪主任过了一会儿来查房，吴愚好奇道：“覃院长做完手术就不在患者面前出现了，术后全是汪主任一个医生负责吗？”
汪主任扶了扶高度近视镜，又缕了缕那剃得极短的寸头，神秘地笑道：“小吴护士，你还觉得覃院长干的少吗？你刚到住院部外科还不了解情况，难怪问我这么幼稚的问题。其实，平心而论，覃院长是满负荷工作了。他虽然没喊累，但我觉得在他这个年龄去做面面俱到的业务院长，还要兼职自己的专业外科实在不是高明之举。”
吴愚自做聪明地答道：“汪主任是想说，一位外科医生在年富力强的时候应该把全部精力用在自己具体的专业工作中？”
汪主任点头笑道：“然也，我是看覃院长的确是外科的可造之才，但人的精力毕竟有限，去管那么多别人业务上的对与错，无疑就浪费了自己钻研业务的时间，一旦自己的专业能力变得平庸了，那这个业务院长的官帽又被别人看轻了。”
吳愚又自作聪明地说道：“依理力推，汪主任之所以从省立医院下放到古城，就是不想要业务院长这个乌纱帽？”
汪志远赞叹道：“知我者，古城医院小吳护士也！我下放到古城招来了许多的疑问和猜测，每逢有人好奇地问我，我都不能一句话准确地把自己表白清楚。我这是第一次听到别人如此精确的判断。小吴护士，真正是我的知音啦！”
吴愚说道：“其实惭愧，我是最浅薄无知的。我也是根据汪主任对覃院长的态度猜测出来的。其实覃院长提拔的时间不算长，据听说才是两三年的事情，听说他起初的想法和您是一样的，只想做一个外科权威。是卫生局长给他上纲上线，他才不得已接受任命。当了业务院长后，很怕荒废了自己的专业，就加班加点的工作。”
汪志远说道：“所以说，覃院长还不能算一位真正的医生。医生是研究生命学的，一个致力于对宇宙和生命研究的医生，不会对行政权力和名利感兴趣，除非他就是想把当医生看成是谋生的手段。觉得医疗界有名有利可图。”
吴愚听了有些心虚，说道：“不知覃院长是怎样想的？当年放着家门口的哈尔宾军工大学不考，偏选择了就读医科大学？而我进入到医疗界真正的目的就是，可以挣到旱涝保收的工资和掌握一门技术养家糊口。您认为我庸俗吗？”
汪志远笑道：“现在的形势，选择干什么工作哪里是看自己的理想？我虽有自己的世界观，但也是尊重客观存在的现实，不会以我的主观意念就把不符合我自己理念的人和事批判的体无完肤。你进入到医疗界有你的客观情况，但是我认为，如果社会允许，医疗界的医护人员都应该是自觉自愿为生命学贡献毕生精力的人，如果想争名夺利，最好选择去搞政治，如果只想让自己丰衣足食那就选择去经商获利。医生如果满脑子功利，就会出现不把患者的生命放在第一位，就不能踏踏实实治病救人，就没有灵感去开创尖端医疗技术，因为财迷了心，就会弄虚作假。对患者敷衍了事。
为什么会把医护人员尊称为天使？天使的意喻就是没有私心杂念，就是济世救人。所以我说，覃院长接受院长的职务，就无法和我这位专业的外科医生比业务能力了。”
说来也巧，那位肠套叠术后患者刚刚恢复到普通病房，脱离了危险期，撤销了专护，就来了一位急诊患者。这位患者是刚刚在新古市发生了交通事故，生命垂危，命悬一线，需要做开颅手术。而新古市人民医院并没有汪志远这样的外科权威，方圆几个县市级医院就数汪志远具备这个高风险的开颅能力。
随着这位危重患者由新古市人民医院的救护车转送到古城人民医院的手术室，闻讯而来的不但有新古市医院的外科主任和外科主治医生，紧随其后的还有新古市驻军部队医院的外科主任外加两名外科军医。古城医院的手术室顿时成了教课室，顷刻间，汪志远这位全省赫赫有名的外科权威，终于可以扬眉吐气地站在手术台前做了主刀。覃林院长屈尊为第一助手，部队的外科主任和新古市医院的外科主任做了第二第三助手，其他外科军医和外科医生只有观望的资格。
说起这家古城医院能够承接如此高端的手术，一是因为有了汪志远这位外科权威具备这个能力，另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古城医院的行政院长。吴愚一来医院工作就听賀医生夫人介绍说，这位孙院长是一边写检讨一边盖古城医院门诊大楼的。现在吴愚才明白，这不仅仅是盖一座大楼，而是必须拥有超前规模的医疗条件。面对这样的危重患者，古城医院不但具备了高水平的医生，还具备了设施齐全的手术室，老资格的麻醉师和新培养的麻醉师，也是这个手术缺一不可的先决条件。
吳愚作为负责看守调配静脉点滴的外科护士，亲眼见到了汪志远的开颅技术。那种稳如泰山的自信，熟练工种般的麻利动作，每个细节的认真态度，如巧手绣娘般的穿针引线，如数家珍的传唤开颅用的手术器械。让覃林院长敬若天神般地唯命是从，就更别说那第二第三助手的崇拜举止了。原来在和平年代部队医院见不到很多疑难杂症患者，偏是古城这样级别的医院聚集了社会上最全面的疾病患者，古城医院成了最有机会见到各种疾病患者的聚集地，自然就成了教学医院。新古市部队医院院长就和孙院长建立了长期合同，不但定期派了军医进修学习，但凡有高端大手术，部队的外科主任必定要参与做助手。
人常说台上十分钟，台下十年功，这句话原是形容艺术家在舞台上的精彩演出，当掌声响起的时候，只有艺术家自己知道这几分钟的舞台上的精彩是用了无人看到的几千倍，几万倍的努力，其实这句话形容医学家也是准确的。吳愚虽不知道汪志远这年过四旬的外科权威如何练就高端手术的，但她亲眼看见过贾玉斌这位年过花甲的外科权威做了几十年的手术，每天早晨还在背滚瓜烂熟的解剖学。这若不是亲眼所见，光是传闻，一定会认为是有人刻意造谣。
吳愚一边看手术台上几位外科精英大展身手，妙手回春，一边胡思乱想。正在走神，就听覃院长高声叫道：“老汪，今天你的演出相当精彩，我要请你到我家吃顿大餐。”
一旁那位部队外科医生说道：“覃院长，不是我要抢先，我有充足的理由代表部队医院请汪主任吃顿饭。你们就做陪吧！”
新古市医院外科主任说：“咱们轮流坐庄，今天我们作陪，下次我们做东。”
汪志远笑答：“各位小题大作了，既是互相切磋，咱们就在医院吃个便饭，无需饕餮大餐，就让厨师给咱们做些能够补充体力的家常菜肴即可。我先去住院部下医嘱，你们在食堂等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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