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于毅睡意朦胧间，听到一个好听的声音，吴侬软语一般，听着很舒服，不做作，不尖锐，带着一点点软糯，如同清风一般轻拂着。
他的左臂很疼，骨头里全是冷风，像是有刀子在里面硬生生的钻着，冷风似要把整条胳膊穿透。
左臂的神经牵扯到了脑袋，脑子也是一阵阵的抽疼，疼的他想捶脑袋。
“沈叔，马上就好了，只要温度降下来就不疼了，再忍忍……”桑以安擦着他额头不停冒出的冷汗。
他疼的全身发颤，她不敢碰他的左臂，怕他会更疼，只能握住他的冰凉的手，想让他的疼痛快速消散。
眼看着沈叔的情况越来越严重，冷汗越冒越多，整个人已经陷入昏迷中，她想找王助理进来。
然后忽然想起王助理和她说，如果情况很不好，她就说说话，沈叔很喜欢她的声音。
她看着脸色苍白的沈于毅，担心地说道：“沈叔，你不是喜欢我的声音吗？我陪你说说话，你是不是能舒服些？我陪你说说话好吗？”
王助理说，最好聊聊过去的事儿，这种有回忆有故事，或许能吸引沈叔的注意力。
她的过去实在没什么好说的，但除了过去，她也没什么可说的。
“沈叔，我的过去没什么好听的，你就将就当笑话听了吧。”
她用湿毛巾给他敷额头，轻声说道：“我从小就过的不太幸福，虽然我的养父母从不缺我什么，我想要的东西都会尽量满足我。”
“可我越是长大，越明白不能索取，因为我不配。”她说到这里微微一笑，看似明媚好看的笑容，却充满苦涩。
沈于毅的眉头渐渐松开，左臂的疼痛不减，还在撕裂地疼着，可他觉得舒服很多，这个声音就像一股清泉，能抚平他的狂躁，脑袋里混沌的感觉在缓缓消散。
桑以安慢慢靠近他的耳朵，用很小的声音说道：“悄悄告诉你一个秘密……我的心脏不是我的。”
沈于毅眉头紧皱，他的意识还很迷糊，说了什么？
那个好听的声音，说了什么，什么不是她的。
“在我稍大些就明白了，我的一切都不属于自己，我有什么资格去索取，别人给我什么，我就接受什么，我没资格拒绝，没资格评判某样东西的好坏。”
因为，那些东西本就不是给她的。
“第一次让我觉得，我可以拥有某样东西时，是碰到了顾止。在你眼里那个配不上我的人，却是我第一次想完全得到的人。”
“他的出现，就是在我昏暗的人生中，出现的第一道光。我当时就想，如果能把这抹光据为己有就好了。”
顾止阳光乐观，说话温润，笑的好看，更重要的是他笑的时候，眼里有光。
那是和她完全不同的东西。
她十几年都在追寻的一样东西，在他眼中看到了。
她活的很光鲜亮丽，她很优秀，她被很多人的父母表扬称赞，然后看着他们严厉的批评自己的孩子。
每每这种时候，她就会觉得骄傲，会兴奋。这种情绪是病态的，看着别人因为她而被骂、被鄙视、被贬低，她会很高兴。
但这所有的一切，都抵不过别人一句
“桑以安没有父母……”
“桑以安不姓桑，她是被收养的，肯定是桑家看她可怜。”
“那种没有父母的孩子，心理肯定不健康，大家千万不要靠近，小心被攻击。”她第一次听到这种话，是在小学三年级。
为什么？
她被抛弃，她就是病态的，她笑着面对一切，就被说成是讨好别人。
可能人都是极端的，既然她不能让别人喜欢她，那就……都怕她好了！
桑家是开武馆的，她从小学了很多自保的功夫，上学打打架简直轻而易举。
她到现在都不知道顾止接近她的真正原因，他打赌输了，必须来和她说话，任务是，让她动手打他。
她又不是疯子，不会见谁打谁。
不过，顾止现在却证明了，不会有人喜欢她，许多许多年的感情，可以在一夜之间，消散的干干净净。
桑以安看着沈于毅，沈叔也像光，温暖和深沉。
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她用了些力气，紧紧握住他的左手：“沈叔，我希望你健健康康的，像你这么好的人，应该尽情享受，无病无灾，天赐恩福。”
不知道像她这种平凡的人，为他祈福有没有用呢。
不知道是沈叔恰好没事了，还是她的声音起了作用，他看起来居然真的没再那么痛苦了。
她换了好几盆水，不停地给他擦掌心，擦汗水。
直到天微微亮起，他的烧终于退了，脸色还是有些发白，但好在温度恢复了正常，左手也有了些温度。
她出了卧室坐在沙发上，用力伸展着胳膊，腰酸背痛的……已经五点多了，外面还在下雨，她听着听着，渐渐听困了，绵延不断的声音，昏暗的环境，让她的眼皮越来越重。
沈于毅觉得自己很久没睡的这么安稳过了，醒来之后头疼的症状缓解不少，药敷左臂起了效果，比昨天的情况好很多。
他捏了捏眉心，看了眼手机，上面没有小丫头的信息，要让她养成报平安的习惯，也不知道王助理有没有送她回家。
他快速冲了个澡，没打湿左臂，中药的味道依旧很浓。
出了卧室余光看到沙发上的人影，让他一愣。
桑以安歪在沙发上睡着了，整个人冷到缩成一团。
他蹲在她面前，听着她细小绵长的呼吸声，她居然没走。
那他在半梦半醒之间，听到的声音是她的。
她竟然守了他一整夜。
沈于毅直起身子，尝试着捏了捏左拳，然后把她抱起，左臂很快传来刺痛，以及逐渐加大的麻木酸疼的感觉。
可他的动作依旧，表情也看不出一丝痛苦，温柔地把桑以安放在床上，给她盖好被子。
桑以安一接触到床，立刻舒服地滚进去，脸颊满足地被子。
他坐在床边，弯腰看着她的脸，浓淡适中的眉，睫毛很长，偶尔抖动一下，精致的小翘鼻，还有她的唇……
他低头攫取着她的唇，描绘着她的唇形，汲取香甜。
她的一切，都是他喜欢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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