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让坐在床沿陪了她好久,听着她不断呓语喊着东方俊的名字,他心里的火也越大越大。
真是一刻都待不下去了。
伤她至深的人,关键时候都没有出来救她的人,她为什么还要记着?安安分分当个挂名的沈太太不好么?
沈让原本觉得东方跟虞洁之间兴许因为病痛不能在一起很悲情,东方的深情良苦用心值得被原谅,可经过半个月前虞洁被西门珏绑架,自己中了三枪,他却没有出现救场,他对东方俊可以说是失望透顶了。
不管你多忙,多么绝望,你都不该弃她生死于不顾,对不对?
就算东方俊事先已经通知了让他带着海瑟薇过去,沈让还是觉得不快活。
床上的人噩梦连连,瘦削的小脸愈发苍白。
外面的雷声小了许多,沈让动了动僵硬的腿,收回发愣的视线,准备回房间休息。
恰是在此刻,一直昏迷的人,忽然大叫一声,“不要!”
他猛地转过头,就见她整个脸颊烧红一片,唇瓣剧烈颤抖着,细长的眉紧锁,一看就是被噩梦缠身了。
“别怕别怕,只是做梦而已。”
他心头一慌,连忙弯身轻拍她的脸颊企图将她唤醒,另一只手握住她紧紧揪着床单的手,无声中给她力量。
沈让的手骤然被反握住,他尚未反应过来,就听到她含糊的声音,却坚定不移道,“沈让,你快走……我、我不能欠你……”
“……”
一瞬间,心口仿佛被人开了一枪,沈让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眸光晦涩难耐,最后,他拂开她的手,起身头也不回的离开房间。
……
拉斯维加斯南部,某私人别墅里。
年轻男子已经昏迷了近半个月,期间幽幽醒来过几次,只是神智却不乏清醒。
呕吐越来越频繁,咳嗽时甚至伴着黑血。
一切的一切都昭示着他生命一点点的流逝。
手术……失败了。
病情急剧恶化,请来的专家各个叹息摇头,束手无策。
现在,对他而言,只剩下三个字。
看天意!
到底是一睡不起,还是起死回生,一切都要看天意。
秦夜眼眶通红,看上去似乎刚刚哭过,脸色相当差,一定是好久没有安稳睡一觉了。
“听说,她也还没醒来,你们是约好了一起睡到天荒地老吗?”
“……”
秦夜的声音在夜色中异常沉重沙哑,他双手捧住男人搁在床边的左手,双肩隐隐颤抖着。
自打遇上那个女人之后,门主就再也没有过上一天安稳的日子,虽说脸上的笑容多了,可是……灾难也因此接二连三。
秦夜说得不错,虞洁就是个扫把星,只要有她在的地方,准有杀戮。
这次,如果不是因为她发神经跑去酒吧喝酒被西门珏有机可乘,门主也不会一时着急受了刺激,到现在都昏迷不醒!
“睁开眼吧,再过一个月,孩子也快出生了,您不是说,要在自己临走之前见孩子一面吗?”
秦夜低低抱怨。
卡特琳娜被东方俊带到了拉斯维加斯,此刻同样在这栋别墅里,只不过,相对于别人的自由,卡特现在真是苦不堪言!
不管她走到哪里,就连上厕所,身边都有数不清的人跟着。
最可恨的是,从沈让跟虞洁结婚那天开始,她就被东方俊无声无息囚禁,别墅里什么都不缺,包括保镖,但偏偏没有通讯设备,她想要打电话求助derek都没办法。
已经整整一个月了,她连大门都没机会迈出,即使她以孕妇要多晒太阳胎儿才会健康为借口也被男人果断拒绝了。
不过说来也奇怪,东方俊这一个月里竟然对她好得不像话,卡特简直受宠若惊!
由于已经怀着近八个月的身孕,她的四肢开始肿胀发麻,最明显的就是脚,肿得连鞋子都穿不进,很多时候,她夜里醒来,会发现东方俊坐在床边贴心地为她揉腿。
柔和的灯光静静包裹着他英俊的轮廓,那一瞬间,卡特发现,男人的眼底满是柔情似水!
他一天比一天瘦,皮肤也越来越白,只不过他一向霸道惯了,卡特即使注意到了也无暇关心。
“出去!我不要吃!我要见东方俊!”
任性的大小姐又开始折磨佣人,然而这次,卡特琳娜发现,每个人的神色都是严肃的,心里陡然有个不祥的预感,莫不是,东方俊出了事?
“很抱歉,门主最近几天事务繁忙,不能见您。”
黑衣人如是说,卡特脸色变了变,咬着唇,“你告诉他,我的腿肿了,好痛,不能走路了。”
“对不起卡特小姐,我不能带话。”
黑衣人的回答令卡特琳娜有一丝狐疑,这是什么意思?不能带话?
她拉开房门,身后的黑衣人便寸步不离的跟着,她走得艰难,但仍坚持扶着墙壁,一点点往东方俊的房间走去。
主卧外,重兵把守,她方一靠近就被人横臂拦下。
“门主吩咐,任何人不能打扰。”
卡特琳娜眼尖的瞧见大厅匆匆离去的医生团队,心脏陡然漏跳半拍,她急得小脸通红,“东方俊他怎么了?是不是病了?”
黑衣人语气冰冷,面无表情道,“无可奉告。”
卡特眯起眼,猛一冲过去,用力拍门,她是孕妇,黑衣人不敢伤了她,只能低声警告,“卡特小姐,如果因为您的无理取闹耽误了门主的大事,我相信,整个龙门都不会原谅您!”
“……”
卡特琳娜一震,抿了抿唇,默默退开。
房间里的男人仍在沉睡,不知是不是感应到了什么,眉心忽然一阵抽搐,就在秦夜惊喜万分的目光中,那双墨绿色的瞳眸缓缓睁开,而后不等他反应过来,男人一个侧身趴在床沿,天翻地覆一阵呕吐!
“呕——”
难受异常的声音,似要将内脏都吐出来,末了,又是一串剧烈咳嗽,秦夜慌忙递过毛巾,他接过去捂住嘴,再松开时,那上面已是黑血一片。
眼前眩晕的厉害,东方俊尚未苏醒,便倒头又晕了过去。
“哗——”的一声,主卧的门猛地被人从里面打开,卡特刚转过去的身子又陡然转了过来,就见秦夜双目通红大吼大叫,“医生!医生!”
她从未见过秦夜失控的样子,他素来冷静自持!
卡特琳娜脑海里一片空白,顿时只汇聚了三个字:出事了!
“秦夜!东方俊他怎么了?!”
女人的声音让秦夜猛地惊醒,他眸中满是惊痛,只是一瞬,他目无焦距,就好像没有听到她的问话径自进了房间。
之后走廊上便传来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卡特怔怔立在原地,整个别墅乱作一团,甚至都没有人来顾及她的安危,她完全可以趁乱逃走的,但是……她没有。
很快,刚刚离去的医生又被人接了回来,大约有十多个人各个披着白袍拎着急救箱闷头往东方俊所在房间里钻。
卡特琳娜就站在走廊上,此时此刻,满心震撼,恐惧令她完全迈不开步子。
有佣人从里面出来,手中拿着换下来的毛巾床单,可能是气氛太过紧张,在经过卡特琳娜身边的时候,脚崴了一下,手里的东西全都掉在了地毯上,卡特一眼就看到毛巾上深黑色的血!!
“天!”
她难以置信的捂住嘴,眼泪就那么惊慌失措的流了下来。
东方俊,他真的出事了!
……
同一时刻,沈家城堡里一直被噩梦困扰的女人忽然惊醒,她蓦地坐起,一手捂住胸口,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额头上冷汗涔涔,背后更是一片濡|湿,她脸色煞白如纸,此刻贝齿紧咬着下唇,乌青的唇瞬间被她咬出血来。
房间里漆黑一片,贴身佣人萧青趴在床沿打着瞌睡,虞洁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木然盯着头顶。
外面,狂风暴雨。
室内,逼仄压抑。
心跳得异常厉害,隐约有什么可怕的念头一闪而过,她难以置信的眯起眼,决然伸手拔掉了手背上的针头,而后掀开被子,吃力的下了床。
由于昏迷太久,她整个人都晕乎乎的,脚步虚浮不稳,她扶着墙壁,一点点往大厅走去。
此时已是夜半时分,沈家上下全都沉浸在睡梦中。
拖鞋的声音被名贵的波斯地毯吸收,她无声无息,穿着一身白色的连衣裙,如鬼魅一般出现在大厅里。
她愣愣看着窗外的闪电,簌簌而下的大雨冲刷着泥土,透过古典的雕花窗户,她似乎闻到一股腐朽的气息。
脚跟微转,她径直走向了大门口,没有迈出去,也没有退回来,只是打开了门,让风雨入侵,冰凉的雨丝淋在那张苍白的小脸上,胸口那股滞闷的感觉才一点点消散。
她眸光涣散,直到忽然有谁在黑夜中惊叫一声少奶奶,她才恍然转身。
“少奶奶,您怎么站在这里?”
外面又是一道闪电,顿时将她的身影照得清晰,她披头散发,又穿着白色睡衣,一副浑浑噩噩的模样令人毛骨悚然!
萧青睡意顿消,她连忙上前关上门,隔绝了风雨,又拿过沙发上的毛毯将虞洁包裹住。
虞洁眉心微微浮现一丝失望,而后失魂落魄的转了身,口中轻声念叨,“他没来,真的没来。”
“……”
“少奶奶,您在说谁没来?”
萧青扶着她颤巍巍的身子往房间走。
虞洁没有说话,只是反复念叨着他没来。
是啊,他没来。
西门珏说得不错,她又被抛弃了。
即使是在那么危险的情况下,他都狠心没有来。
虞洁回了房间,乖巧躺下,没要萧青多说一句话,她已经沉沉睡去。
……
一整晚的雷风暴,第二天,雨过天晴。
城堡里新搭的葡萄架子再次被摧残得直不起腰,沈让正做着复建锻炼,就听到佣人急匆匆跑来禀告此事,顿时,脸色又阴沉了几分。
佣人递过来一把金色手杖,顶端镶嵌着红宝石,他接过,面无表情往外走。
“对了少爷,少奶奶昨晚醒了。”
佣人多嘴一句,沈让前进的步子猛地顿住,他回头,一脸震惊,“你说谁醒了?”
“是、是少奶奶。”
“现在呢?现在人在哪里?!”
佣人被沈让的表情吓得后退一步,怯生生道,“在房间休息。”
沈让步子一转,直接去了虞洁的房间,佣人跟在后面,“少爷,葡萄园的葡萄要怎么办?”
“该怎么办怎么办!别烦我!”
佣人,“……”
少爷脾气越来越难以捉摸了。
一路直奔虞洁的房间,即便是走路不太利索,他仍怀着满腔热情最终到达。
房间里,虞洁刚刚苏醒,萧青刚替她穿好衣服。
沈让推门进来,萧青躬身打招呼,“少爷早。”
无视佣人,直直走向虞洁,她脸色微白,但似乎要比之前好很多,见到他过来,嘴角竟浮现一丝笑意。
“终于肯醒来了?”
“嗯,让沈先生担心了。”
客套疏远的开口,沈让顿时愣在了原地。
“谢谢你,腿还好吗?”
她又说道,眸光飘忽不定,可一眼看过去,似乎又下了什么决心,这令沈让相当不安!
“放心,死不了。”沈让没好气的回她。
虞洁只淡淡朝沈让身后瞥了一眼,眸底隐隐掠过一丝失望,而后小心翼翼揣好心思,抬头笑眯眯道,“我想单独跟你谈谈。”
谈什么?
为什么要单独谈谈?
沈让心头闪过惊慌,刚要开口,佣人便进来,“少爷,少奶奶,老爷夫人来了。”
男人闻言松了口气,嘴角微微上翘,眼底的阴霾顿时消散的无影无踪,“好,知道了,这就来。”
虞洁拧眉,“沈让,我们先谈……”
“别啰嗦了,快跟我一起去,有什么话回头再说。”
“……”
大厅里,沈俊携妻子韦韵诗款款而来,佣人们上了茶,恭恭敬敬地奉上。
“少爷人呢?”
“少爷少奶奶马上就来。”
“不急不急,你们都下去吧!”
“是!”
沈俊偏爱小儿子,言语里都是欢喜之意,韦韵诗顿时拉下了脸,小声嘀咕,“真是没大没小,长辈来了竟然还要我们等他,哼,沈氏集团总裁的架子可真不小。”
沈俊敛眉,“阿让事务繁忙,我们来得本就不是时候,你少说两句。”
“谁不忙啊,他的大哥二哥也很忙啊……”韦韵诗仍在嘀咕,沈俊只是沉了脸色,叹息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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