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三
下午二点钟,正是太阳最毒辣的时候。婆媳二人慢慢腾腾地走在街边的树影下,树叶耷拉着头,像被阳光俘虏的士兵。街上行人稀少,空气中弥漫着热流,负载着万物的大地这个不毛得荒岬,仿佛成了一个大的火炉,覆盖众生的苍穹,这个点缀着金黄色火球得庄严屋宇,似乎也到处都散发着热气,一些似云非云,似雾非雾的灰气低低地浮在空中,让人觉得憋气。
一点儿风气也没有,树梢也不动,小丽抬手在额头上抹了把汗,无精打采地扭过脸来看着婆母,眨了眨眼,轻声问,“妈,坐凉影里歇歇脚,凉快凉快再走吧?”
老太太似乎也已疲惫,她止住了脚步,目视着清净的大街,街上人很少很少,路面像烧透的砖窑,发着干巴巴得白光。路边树荫下,几个支起车篷拉客的电瓶车,车上几个司机坐在车上打盹。
婆媳二人坐在树荫下,汗珠顺着脸颊不住地往下流,口焦渴的难受,谁也不想开口说话,就这样静静地坐着。好久好久,小丽心中腻烦了,嫌天热,她既不想走,又觉得坐这儿无聊,只觉得这是天气成心跟她过不去。待她鼓足勇气想走了,可是那不争气的腿又懒得动,于是她又坐了一会儿。大约过了有十分钟的光景,小丽心里像火烤一般热的难受,她再也坐不住了,坐着也是流汗,不如爽性走走。
“妈!”小丽站起身来,看着老太太说,“坐着也是流汗,干脆沿着树影慢慢地走吧!”
“行!”老太太仰起被汗水热得通红的圆脸,看了小丽一眼,笑笑说,“走路还能带点儿风来。”话毕老太太折身站起,她似乎坐得太久,腿有些麻,刚起来脚步还有些站不稳,踉踉跄跄地,走了几步后,才算适应。
“哎!”老太太边走边扭头看着小丽,提醒似的哎了一声说,“小丽,听说西地亚的房子盖得不错,价格也适中,要不咱去看看,要好的话趁现在手头上还有点儿钱,买一栋算了,以后在城里做点儿生意、干点儿买卖也有地方住?”
“你知道西地亚在哪个位置吗?”小丽抬起手在额头上抹了一把汗,看了一眼婆母问。
“听说在大花园北边不远。”老太太边走边笑着说,“反正就那一片,巴掌大个地方还不好找吗?鼻子下面长个嘴,找不到就问。”
“行!”小丽说,“买不买的看看也无妨,看看又不要钱,要好又划算的话,咱就买一栋。”婆媳二人商商量量,肩并肩往前走。越过了前面的十字路口,拐了个弯,又走了一段路,面前出现了一座桥,宽大的桥面,被中间的绿化带隔开,绿化带里种了一些奇花异草,嫩绿的草坪仿佛成了花的背景一样密密地铺在地上,零星的花朵袅娜地开着,似碧天上的星星,如刚出浴的美人,微风过处,送来缕缕清香,花朵似被检阅的士兵一样,频频点头。桥的左侧竖立着一个高大的牌子,上面几个醒目的红色大字“西地亚湿地公园”,从正面看牌子后面是三颗像旗杆一样高大的棕榈树。顺着牌子的方向里走去,一条宽阔的大街,街两边像两幅画的长廊,接连不断的广告牌,仿佛建筑工人切好的砖墙一样,一块挨着一块,玲琅满目的风景画上面配有吸引人的广告词,‘大坐标’、‘大开盘’、‘黄金地段’、‘开盘大吉’等字样。路的右面是一条曲曲折折的小河,河的两岸新栽了许多垂柳,长长得柳丝轻抚河面,仿佛少女在河边梳理秀发。河边隐隐约约有一些白色的石头似露非露地潜伏在水边,使清澈的河流更加明净。小河在静静地流淌,不发出一点儿声响。微风一过,河面荡起涟涟波纹,如六月的麦浪似腊月里的飘雪缓慢而有次序。
小丽被眼前的景色吸引住了,她万没想到砀山竟有一片如此美丽的湿地,它像一幅铺开的画轴,展现在眼前。河道中间出现一座木质小桥,桥上行人,桥下流水,婆媳二人立在桥面,水中倒映着两人颤颤巍巍而又模模糊糊得影子,放眼望去。只见桥的两边分别有一座伸进水中的半圆形凉亭,木制栏杆涂抹了一层鲜艳的红漆,凉亭的背景是像爬山一样通向岸上的斜坡,坡上种满了各种各样的花草,高大的棕榈树零星地散落在其间,蚯蚓般弯曲的小径上铺满各色花纹的大理石。正对着小桥,是一座高大的钟楼,楼顶正面挂着一座大钟,挨着钟的下面是一排闪光得金字“西地亚巴黎春天”,在下面是一个大的椭圆形门洞,门洞前镶嵌着一个喷水池,各色得金鱼在清澈得水池里自由自在地遨游。立在桥面,放眼远望,一座座高楼拔地而起,楼前绿树成荫,清澈的河水像钢琴师手下按住不动的琴弦一样发出绵延不断地潺潺得水流;近处得湿地,更会打扮自己,它穿红着绿,景色宜人,仿佛待出阁的新娘,四处飘香,散发出诱人的香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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