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七
第二天一早,车在胡兵家门口停了下来,胡远把宝宝抱下了车,老太太拉着小丽慢慢悠悠地跟在后面。
胡兵家外门虚掩着,胡远推门进去一看,胡兵爸在院子里,手里拿着锹,正低头,弓腰和泥。他似乎上了岁数,耳朵有些聋,胡远到了他的近前,他既没听到,也没看到,直到胡远喊了声“大爷!”他这才抬起头,回过身来,看了看,他惊讶地问,“小远!你咋现在回来了?”
“嗯!”胡远答应着说,“俺大娘和俺嫂子也回来了。”
“啥?”胡兵爸似乎没听清,他大着声音,笑着问,“你说谁会来了?”没等胡远说话,他接着说,“我现在耳朵有点儿聋,小声说话我听不见。”
“俺大娘和俺大嫂也回来了!”胡远抱着宝宝上前一步,大着声音,冲胡兵爸说。
“嗯!恁大娘和恁大嫂也回来了!”胡兵爸看着胡远笑着说,“这回听见了!”他看着胡远怀里抱着个孩子,接着问,“你抱得这小孩子是谁?”
“恁孙子!”胡远大声说,“你还没见过,这就是俺大哥的儿子,宝宝!”
“来爷爷抱!”胡兵爸望着胡远怀中的孙子,伸出双手。孩子还小,认生,他从没见过这个老头,宝宝把身子紧紧贴着胡远,双手使劲搂住胡远地脖子。倔强的老头非得抱抱孙子,宝宝被他弄烦了,吓得哇哇大哭。
不过到了第二天,孩子就看惯了他的面孔,他把宝宝抱到田野,双手托着他,把他举过了头顶,孩子冲着他咯咯咯地笑。他抱着孙子,在果园里嬉戏、奔跑。
“血脉管着的亲。”老太太在吃饭的时候,看着老伴给孙子的那种亲昵,唠叨说,“打断了骨头连着筋,自家的孩子自家亲。”
“是啊!”小丽自打回到家里,脑子似乎也清醒了许多,她插话说,“妈!宝宝跟着俺爸可听话了,俺爸抱着他疯,他也不害怕,就嘿嘿地傻笑。”
“俺孙子就知道疯着玩。”老太太看着宝宝,露出被虫蛀黑了的牙齿,笑着说,“知道给妈妈亲,给奶奶亲,还知道给爷爷亲。”
“那啥。”小丽把夹好菜的筷子,停在了嘴边,她看着胡兵爸说,“爸!下午俺妈俺俩去地里锄草,你在家看宝宝吧?”
“他愿意呗?”胡兵爸看着怀里的孙子,笑着问不懂事的孩子,“在家跟爷爷玩好不?”小家伙伸着胖乎乎的小手,在胸前乱抓乱挠,他似乎能听懂他的话似的,冲着他咯咯咯地笑。
“不行!”老太太张了张嘴,嘴角露出些笑意,她看了看宝宝边吃边说,“看他疯起来跟着他乖,真要闹起人来也够人缠得。”
“还是一块下地吧。”胡兵爸低头看了一眼怀中的孙子,笑着说,“地里比家还凉快来,让他在地里疯着玩去吧!”
秋高气爽,艳阳高照,和询的阳光下宝宝在田间的小路上,蹒跚学步,梨园的小径便成了他施展的舞台,跌倒爬起,爬起跌倒,一会儿哭,一会儿笑。路边的小草,便成了他的牺牲品,他趴在地上,不是薅草就是在地上打滚,地上的野草,被他扑倒一片一片的,仿佛被冰雹打过的西瓜秧子。他热得满头大汗,浑身上下沾满了泥土,衣服被草汁染得绿一块,紫一块。
小丽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心事,她坐在地里的草层上,双手抱着蜷曲并拢的双膝,眼珠一动不动,直愣愣地盯着一处,珠泪在眼圈内打着转,像金刚石一样发着光。
老太太看着儿媳伤心的样子,知道她有心思,也不便劝她,怕提起胡兵再勾起她的回忆,还不如装作没看见,让她自己难过一阵就过去了。这会儿要劝她,就如同往她心灵伤口上撒盐,越劝越会让她更加伤心。老太太想到这里,看着儿媳扭转话题,说,“小丽!你去看看宝宝,给他摘个梨送去,看他渴了不?”
小丽似乎没听见,她纹丝不动,仿佛说的不是她,仍出神地盯着面前的草层发呆。
“小丽!小丽!”老太太稍微加大了一点儿声音,连喊了两声。
小丽身子一动没动,嘴咧了咧,轻声说,“听到了。”停了好大会儿,她才慢慢悠悠地站了起来,用手抹了抹眼里的泪珠,叹了口气,自言自语地说,“唉!啥倒霉的事都让俺摊上,在上海辛苦打拼了好几年,到了家里一下又变回到了解放前,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老太太听到儿媳妇的话,知道她有心事,怕儿媳妇生气,也没敢插嘴。她看着小丽朝宝宝走去,自言自语地骂了句不争气的儿子,“你就死外面,跟个妖精瞎混吧!看老了,谁问你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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