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芸整理了一下情绪，从病房门上的玻璃上向里望去，只能看见母亲的背影，还有父亲闭着眼睛的安详面容。（）母亲伏着身，凑近父亲的耳边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她的肩上如同扛上了岁月的大刀，背在一片不堪重负里变得弯曲佝偻，但仍苦苦支撑着，没有一点要倒下去的迹象。秦芸揉揉鼻子，眼睛里突然有一股涩痛，她轻轻闭了下，伸手扭开了门。
“小芸，放学了。”杨素心回过了头。
“嗯。”秦芸点着头，走到杨素心身边看着父亲那张从闭上眼睛开始就没有丝毫变化的脸，皱起眉头说：“这都几天了，爸爸怎么还不醒啊？”
“我们都在努力，”杨素心摸着秦芸的头发，“他也一定在努力，应该快要醒了。（）你也不要太担心，相信你爸爸。”
“嗯。”秦芸将头靠在杨素心的肩上，看着秦宝仁此刻虽然有些苍白，但和祥得秦芸从来没有见过的脸，突然觉得父亲有点可爱，也突然对父亲母亲的过去产生了一丝兴趣，于是问杨素心：“妈，你好像从来没有跟我说起过你和爸爸以前的事情，你们是怎么在一起的啊？”
“这个就说来话长了，来我慢慢跟你说。（）”杨素心在床边坐了下来，秦芸也跟着坐下来。杨素心清了清嗓子，开始讲了起来：
“我们是初中的时候认识的，那时我跟你爸爸被分到一个班上，而且正好是同桌。也不知道我们性格里哪里吸引了对方，我跟你爸爸一拍即合，很快便成了形影不离的好朋友。在学校里，我们去那几乎都是一起的，一起吃饭，一起散步，一起做操，一起出去玩，甚至不爱运动的我也跟着他一起开始喜欢打乒乓球，关系好得所有人都以为我们在谈恋爱。（）不过那个时候的早恋不会像现在的学校管得那么严，因为那个时候的人想法都没现在的人复杂，所以老师也不会刻意来管我们，只是提醒我们要注意分寸。
“我跟你爸爸就那样好了三年，初中毕业时你爸爸考上了高中，而我没有考上。那时候高中也是很难考的，一个班级也没几个人能上，考不上也很正常。所以我就没有继续上学，回了乡下老家，而你爸爸就继续留在城里念书。
“但是我们的关系也没有到此结束，那时候通讯不发达，没有像现在人手一部手机，互相联系基本上都是靠写信。（）我回到乡下后，你爸爸就每个月写一封信给我，也说不出别的，就写些他的生活啊学习啊之类的。每次收到他的信我都很开心，总是乐此不疲地看上好几遍，但我从来不回信，只是默默地收。我有时都会想他会不会怀疑我没有收到过信，即使中间见过几次面他也从来没有问我，但他就是这样，坚持写了三年，一次都没有中断过。
“三年后他高中毕业，也没能考上大学，就参加了工作。后来他来找我，我把他写的信全部拿出来给他看，就那样一大叠，他看了只是‘嘿嘿’地笑。（）我当时就对他说，你守候了我三年，我要还你一辈子。然后我们就在了一起，然后就有了你。”
杨素心说完，微仰起头，也许因为回忆的触动，她的脸上有了一丝幸福。
“哇！”秦芸惊讶了一声，“妈你和爸爸的故事好浪漫啊！要是有谁也为我写几年的信，我也会嫁给他。”
杨素心握住秦芸的手说：“你现在还小，青春还很漫长，以后你也一定会遇到让你心动的男孩的。”
“嗯。”秦芸也幸福地点了点头，但幸福过后，脸色又马上沉了下来，“可是现在我不想要什么让我心动的男孩，现在我只想爸爸快点醒过来，其他的都不重要。”
“会的，你爸爸会的。”
“我也相信爸爸会的，我对他有信心。”
“有就好，”杨素心说，“晚上你也不要呆在这里了，自己回去做点好吃的，好好休息一下，这段时间把你累坏了。”
“我不累，跟你们在一起我怎么样都不会累。”
“我是说真的，回去好好休息，你健康，才是我跟你爸爸最大的幸福，知道吗？”
“哦。”秦芸说着，不情愿地撅起嘴，又在医院呆了一会，最后一个人回了家。
回到家，回到那个只有自己一个人的家里，秦芸由内心到体表都有一种冰凉的感觉。也许只有当父亲母亲真正地都在了这个家里，这个家才是一个完整的家，才会有家的温暖和温馨。
秦芸洗漱好躺在床上，仰着头看着天花板，感觉一切的事情等候室那么地不可思议。就在几天前，自己还在为以后怎么活下去烦恼，几天后母亲就回到了身边，而父亲却失时宜地昏迷不醒。如果父亲没有出事，那一切又该会变得多么美好，美好得都会让秦芸感觉回到了几年前。那个时候，父亲还可以带自己到处玩，还可以背着自己照相，还可以逗着自己边跑边闹。而就是那样的快乐时光，却再也回不去了，在自己还未完全长达成人，父亲还没有一点老去的时候回不去了。这或许，真的就是自己所说的命吧。可秦芸多么地希望父亲能够再站起来，能再像以前一样把那最真实的欢笑带到身边，哪怕只有一天，秦芸也能心满意足。可现实能给自己的，只有梦，只有那可望而不可即的最虚幻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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