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昊拿着钥匙，像一座石碑一样稳稳地立在门边。他喘着粗气，完全无法揣测出门内的情况。门里面是什么？姑姑热情的微笑，满桌热腾的饭菜，还是冷冷清清，加上两张阴沉冷漠的脸，再加上一双放着讨厌自己的目光的眼睛？他长长出了口气，拿着钥匙的手慢慢放了下来，头轻轻地靠在了门上。
可头刚靠上门不久，门就从里面打开了。林昊差点向里倒了进去，他站定，稳了稳情绪，像屋里看去。
“你回来了。”门后仍然是姑姑没有任何改变的微笑，这个笑已经迎接了自己好几年，但今晚却显得尤为亲切。
“快进来吧。”姑姑继续说。
林昊没有说话，也没脱下脏掉的拖鞋，大步走了进去。客厅的餐桌上仍然摆着芳香四溢的菜，热腾腾冒着白气。姑父和表妹坐在侧对自己的沙发上，而背对自己的沙发上却坐着一个自己并不熟悉的身影，确切的说是背影。屋内一片明亮，无形中多了几分温暖。
林昊将包放在椅子上，转身对姑姑说：“我要搬出去，我回来是来拿自己的东西的。”
“你要搬去哪里？”背影说话了，声音熟悉得让林昊整个人为之一振。
林昊瞪大眼睛，激动地叫了一声：“妈！”
李梅从沙发旁走过来，走到林昊身边，因为比林昊矮不少，她说话还要微仰着头：“你还知道叫我妈，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妈吗？”
“那你们眼里还有我这个儿子吗？”林昊直直地看着母亲。她脸上被岁月刻下的痕迹即使在化了妆后仍然清晰可见。
“怎么没有了？我们在外面辛辛苦苦赚钱，还不都是为了你这个儿子吗？我们希望你生活过得好一点，希望你未来的路走得顺坦点，我们这么拼命，还不都是为了你吗？你倒好，不理解我们不说，还尽给我们找麻烦，难道你真的要我们天天守着你你才开心吗？”
“对，我就是要你们守着我我才会开心，”林昊撇了撇嘴，继续说，“可你们会吗？在你们眼里钱才是最重要的。”
“谁说不会，”李梅指着墙角的行李箱说，“那是我的衣物，台湾那边都已经安排好了，在你高考结束之前，我不会再回去。而且那边已经帮你联系好了大学，你高考完就可以去读，或者你现在就可以先过去适应，不用参见高考。”
“我一定要参加高考，而且我还不希望你们什么都给我安排好，要上哪所大学我自己决定。”
“随便你，但你选的大学一定要比我们给你联系的好，否则必须去台湾。”李梅咬了咬牙，眉头都挤在眉心上。
林昊撇着嘴，眼睛看向了别处。
“你在外面是不是找到了住处，准备搬出去？”李梅问。
“是。”林昊点了点头。
“是一个人租的房子吗？”
“对。”
“你今晚取了钱是去租房子，那你之前取了六百块拿去干嘛了，这我可以问吧？”
“有四百交了高考报名费，”林昊略带不耐烦地说，“有一百我零用了，还有一百借给了同学。”
“什么同学，男的还是女的？”
“女的。”
李梅又皱起了眉头，脸色变了变，有几丝诡异。
“你不要想太多，”林昊说，“她只是我的同学，没任何其他关系。”
“希望如此！”李梅边说边走向餐桌，“先吃饭，今晚还是住你姑姑这，明天我们一起搬过去。”
秦芸放下筷子，抬起头看着叶怀媛。叶怀媛仍用让她感到不自在的微笑看着她。秦芸用纸巾擦了擦嘴，问：“你……有什么事吗？”
“没事啊！”叶怀媛说，“你看我像有事的人吗？”
“但是你……”
“好了小芸，”秦芸第一次听到叶怀媛用如此亲切的语气称呼自己，“进屋做功课去吧，其他的事我来做，不要耽误了学习。”
“哦。”秦芸站起来，拿起包向自己的房间走，走到门口时又回过头看了看。叶怀媛已经在收拾碗筷了，她忙碌的身影，就像一把锤子，敲碎了秦芸全部记忆，那过去对她的憎恶也在那一刻瞬间释然了。秦芸用手背抵着嘴，感激的泪水挤满了眼角，那一刻她也觉得，自己能跟叶怀媛一直这样相安无事好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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