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君天再开枪的时候，李卫东已经反应过来，搬起书桌朝叶君天砸来。
子弹穿过书桌，发出沉闷的声音。
当叶君天透过书桌与地板间的空隙看到李卫东的手臂掉到地上时，自己也被书桌砸得退避三舍。
叶君天推开书桌，李卫东已经不再原地。
叶君天转过头，李卫东正用仅存的左手持着菜刀，从阳台处跳了出去，叶君天只来得及看到他落下的背影。
叶君天冲上前，从阳台处探出身子，可是下方一个人影也没有。
声音来自左上方，目光所及之处，李卫东口中衔着菜刀，利用双脚和左手，在各家的阳台上攀爬跳跃，敏捷得一点都不像是受伤的人，断手处飞洒的鲜血在月光下一片迷离。
他很快就跳上楼顶，在完全没入身形时，朝叶君天看了一眼。
夸克从天空朝他俯冲下去，叶君天打声呼哨让它离开，可是它没有再次飞起来，于叶君天的视野之外发出尖锐的惨叫声。
叶君天跳上阳台，射出左臂的绳爪，朝楼顶攀爬。可是叶君天的速度完全及不上李卫东，当叶君天来到楼顶时，视野里尽皆是空无一人的辽阔，那个外表如垂暮老人般的身影宛如融化在风中，彻底消失了。
夜风习习，静谧的夜晚，不远处的灯火伴随着畅笑欢谈，可叶君天只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半透明的夜影中，夸克一身浴血地躺在地板上。
叶君天跑上去，将它抱起来。夸克的胸口被利刃斩开，几乎开膛剖腹，内脏都流了出来，虽然胸膛还微微起伏，但根本没有生还的希望了。
叶君天着急得快要流泪，再顾不得它是否会产生不良反应。从口袋取出灰石，用匕首的柄部敲碎，一半倒入它的伤口，一半塞进它的嘴里，然后撕开衣角，将它整个包扎起来。
叶君天从未听说过这个城市里有兽医，这时再去寻找也来不及了，夸克的性命危在旦夕，可是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
叶君天无力地将夸克抱起来，在这灯火辉煌的偌大城市里，忽然有一种强烈的孤独感袭来。
“混账！”叶君天大声地骂了一声。
如果当时先下手为强就好了——叶君天并没有这么想，当时的自己不仅想要从李卫东口中套出更多的情报，也觉得他还是有救的。因为他虽然想杀人，可是仍旧没有杀死任何人，他想杀自己，但自己也不觉得自己会死在他的手中。
沈凌失去联系，邱甜离家出走，张海梅失踪，刘彩被杀死，仅靠自己无法铲除山羊公会，那么至少要救下李卫东学长。
因为叶君天是被选中的人，是魔纹使者，拯救末日的英雄。明明实现了孩童时的梦想，发现了这个世界可怕却有趣的一面，获得超人的力量，背负崇高的使命，可是自己除了杀人和杀怪物，究竟拯救了谁？
只会杀戮的家伙，算是什么英雄？
虽然日记里没有说，可是当时自己是想保护沈凌的吧？
失去了末日幻境中所有记忆的自己，想要帮助邱甜。
一边利用张海梅，一边告诉自己对她的生死毫不在乎，却不止一次警告她不要深入。
在所有需要利用、保护和帮助的对象都消失后，叶君天想至少自己可以拯救李卫东。
他是这么认为的，在判断出李卫东彻底崩溃前，一直是那么想的。
就算是现在，也不认为当时的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情。
可是当时的正确并没有带来理想的结局。
自己什么都没能挽回。
那么，当时以“不得不”的理由去违心做事，就可以获得未来的正确吗？以“现在不杀死这个家伙，他会杀死更多的人”这种理由去杀人，就可以得到慰藉吗？
先不论单纯以“可能性”为出发点来决定生命的存亡是否正确，那种行事原则本身就不是自己想要接受的。
因为那样做的话：
“家里太穷了，孩子生下来会吃苦。”——要提前杀死孩子吗？
“这个国家可能会发射核--弹。”——要提前投入核--弹吗？
不能接受，所以自己不会在确认李卫东已经无药可救前杀死他。
然而在确定之后，却已经无法阻止他。
所以，夸克的结局是已经注定的吧？今后，还会有更多的人被变成恶鬼的李卫东杀死吧？
叶君天看不到自己的表情。李卫东说过自己是虚伪而冷血的生物，但他错了，叶君天不关心陌生人的生死，但也是会为一些不可挽回的物事感到悲伤的。可是就算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说出来，他人也只会得出一个“虚伪”的结论。
他们会说“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之类的风凉话，然后信誓旦旦地声称自己一定会先动手断绝祸患。
()
(梨树文学http://www.lishu12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