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进新家之后,齐岭和孟庆云都特别高兴,虽然他们的房子仍然不算好,但是和原来的小平房比起来,毕竟是天地之别了,而幸运之神又仿佛对他们异常眷顾,第二年冬天,单位又组织干部职工集资购房,由于是团购,因此价格明显低于市场卖价,而且只要交30%的首付,其余部分可以申请按揭贷款支付。
起初,齐岭和孟庆云很是犹豫,他们刚刚搬家,手里没有多少余钱,对于这新楼,要还是不要呢?夫妻俩商量了好几天,决定不要,因为他们现在已经有了可以长期居住的楼房,再要新楼的话,首付部分就不充足,剩下的按揭也不知道每个月要付多少,他们现在刚刚感觉到肩头上比较轻松了,再要新楼的话,恐怕一扛上贷款,就不知要压到哪年哪月去了。
当齐岭把自己的想法告诉王臣主任之后,王主任当即就表示反对,王臣掰着手指头给齐岭算账,“你们呀,目光就是不长远,这么大的好事你们不想要?!啊?我给你说,现在的地产市场,才发展了多少呀?今后咱们棣坡还不知要盖起来多少个新小区啊?别看前几年乡镇的进城潮比较热,现在也远没有结束,房价还是注定要涨的。你现在把新楼要下来,手里是紧一点,但是你要知道,房价年年在涨,如果到手之后,挺几年,就可以赚几万甚至十几万,即使是到手就卖,我们团购这个价格来说,和市场普遍的差价之间,赚两三万也是轻松的事,这么大的便宜,你上哪找去?还说不要?你赶紧报名去,过了这一周,你想要都没份了。”
齐岭听了王主任的分析,感觉到十分在理,现在家里没有债务,借点债压力也不算大,既然是稳赚不赔的事,当然要干的。当天下班回家之后,齐岭就和孟庆云把王主任的意思讲了,孟庆云听完之后,觉得也是这个理,就说:“这样吧,咱们要是要,可是毕竟咱们手里不宽裕,你在单位的房子里选一套面积小的,楼层也可以高一些,或者就要顶楼,这样价格更低,咱们的压力也不大,而且将来出手也比较容易,是不是?”
“好啊,就这么办吧。”两口子达成了一致。
第二天,齐岭到行政科报了名,选了一套68平的小户型顶楼,算下来首付款还不到3万元。齐岭和孟庆云把家里的积蓄凑一凑,又借了10000元就把首付交上了。
办完了首付的手续,齐岭和孟庆云都感觉像是美梦难醒,头一年他们还挤在破平房里唉声叹气,如今竟然有了两套楼房!这——这是真的吗?生活的变化也太快了吧?尽管手里还是紧巴巴的,但是一想到自己的财产就这样突然之间增加了那么多,两个人的心里都乐开了花呀。
对齐岭来说,生活上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心里的感觉除了美还是美,然而对孟庆云来说,情况却变得复杂了许多,这些年,她眼看着齐岭从乡镇走进县城,从科员一步步当上科长,又走上了副主任岗位,今后的路似乎也更加明晰了,他还将要走上更高的位置。而自己呢,依然只是一个普通的乡村教师,要齐岭替她调动,齐岭也找人问过,单纯的调动之路已经走不通了,只能通过考试的办法才能回城,但是论考试,孟庆云的水平又比不得现在大学毕业的年轻教师,因此一直以来,她只能在乡镇教书,没办法回城。前些年,齐岭的仕途之路虽然顺利,但是家里的日子一直比较紧张,几乎每一分钱她都要有个合理的安排,在这样的情况下,她相信齐岭给别人的印象还只是一个有名无实的机关干部,在他身上别人也得不到什么实实在在的好处。然而现在呢,情况忽然一下子变了,他们成了拥有两套房产的家庭,而齐岭又早晚要走上一个更高的层次,这就不能不让孟庆云想得多了。
带着这样的想法,孟庆云观察齐岭,仔细地揣摩齐岭,没有一时不防范齐岭,担心自己一不小心,就会让齐岭从身边溜走了,被别人抢去了。然而越观察,她越觉得齐岭可疑,越揣摩越觉得齐岭怀有二心。为什么呢?齐岭经常说在单位加班,他哪来那么多事要加班呢?怕是在和别人呆在一起吧?齐岭总是穿得干干净净的,头发虽然不多,却总是梳得光光的,这些恐怕都是给别人看的,因为他在家除了睡觉,才能呆上几个小时呀?齐岭的工资虽然在自己手里,但是谁知道单位有没有悄悄地给他们福利呢?如果他回家不说,自己怎么会知道呢?他的福利钱,怕是都给了别人了吧?再说他的手机,每天一时一刻也不离身,是不是在和别人联系呢?为了这些事,孟庆云经常睡不好觉,上班时也没精打采还时而出错,为这事教导主任还特意找她谈话,提醒她要注意工作态度。
孟庆云觉得她不能总是这样提心吊胆地过日子,她需要踏实,需要放心,需要家庭绝对稳定,那怎么才能踏实呢?她的工作单位远在石泉乡,她不可能时时看到齐岭,然而看不到齐岭她就感觉不能放心,于是,她开始经常地给齐岭打电话,问他在干什么,和谁在一起,问完了以后,虽然她还不能完全相信齐岭说的话,但是她知道,齐岭是不善于撒谎的,因此问过了之后,她心里就能稳定一会儿。
一开始,她每天只打两三个电话,但是随着担心越来越重,她打电话的次数也越来越多,甚至一天打三四十次电话也不能放下心来。可是这样一来,却让齐岭实在难以接受了,每天不管他在干什么,无论是在开会,还是在接待,无论是在办公室,还是在和领导谈工作,孟庆云的电话随时都会打进来,而且没有什么实质的事情,只是那种明显的侦察性质的问话,这让齐岭的心里特别难受,仿佛一个鬼影子时时刻刻纠缠着自己,这怎么行呢?起初,齐岭对孟庆云的电话都尽量接听,告诉她,自己在干什么,让她放心,可是到了后来,他实在是不胜其烦,就索性不接,然而这样一来,更坏的结果就来了,孟庆云打不通电话,在石泉急得直跳脚,有时干脆和单位请假,坐上客车回到县城,直奔齐岭单位看他在干些什么。
齐岭终于意识到,孟庆云这是得了什么心理疾病了,要不然她怎么会变成这样了呢?
当孟庆云平静的时候,齐岭就坐下来,柔声细语地和她讲,你有什么不放心的呢?我上班时间大都是呆在单位里,即使偶尔出门,也都是有司机跟我在一起。我的工资都交给你保管着,逢年遇节的福利,也没有保留,都交给了你。虽然外人可以把我叫作当官的,但是你知道,我除了干点单位的工作,哪有什么权利存在呀?咱们从石泉一步步地走出来,多么的不容易,咱们比谁都清楚,这样得来不易的生活难道我会不珍惜吗?你想想,我今年已经40岁了,再过十几年,就到离岗的时间了,我还能活跃几年哪?咱们工作的时间已经不是很多了,你还有哪里不能放心呢?听着齐岭的这些话,孟庆云也会柔和地点头,可是到了第二天,当她不能确定齐岭在干什么,还是会不由自主地拿起手机来不停地拨打。
齐岭的工作由不得他随时去接孟庆云的电话,实在没有办法,一天上午,齐岭只好把孟庆云的号码加入黑名单,这下子就彻底激化了矛盾,孟庆云当天下班回来,就赶到县委办来,大吵大闹,县委机关大楼里,来这么一出,齐岭怎么受得了呢?他赶紧把孟庆云拉下楼去,一起回家,回到家之后,孟庆云不依不饶,无论齐岭怎么解释,孟庆云都一口咬定齐岭有了外心,并且一气之下把家里的花盆呀,水杯呀,碗碟呀,摔了个稀巴烂,然后把齐岭的衣服一股脑扔出门外,大骂齐岭“你马上从这个家里滚出去!!!”
齐岭意识到家里真的呆不下去了!他说:“既然你让我走,我可以走,但是你要给我一点时间,我去找个睡觉的地方。”孟庆云哪里肯依,把齐岭推出门外,“嘭”地一声就关上了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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