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抵达帝都,是个细雨纷飞的日子。祈橙羽一早就站在船头望着天空,任凭雨水落在脸上,青色长袍早已被润湿。自那日莫名的怒气之后,祈橙羽就一直闭门谢客。
“大小姐,我们到了。”船刚停稳,卫青也出现在船头。
“派一些人护送商公子,剩下的人把东西搬回庄园。”话落,青色的身影已经飘上了岸。
“是。”
商府别院
商羯换上一身干净的白袍,摇着扇子,推开了客房的门。
“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打听到了?”床上的人只着单衣,倚在床头。
“人一下船就直奔宫里去了。”
床上的人闻言闭上眼,陷入沉默。商羯摇着扇子,眼里闪着期待,转身安静的离开。
皇宫
祈橙羽上了岸,骑上早已备好的马直奔皇宫。
‘咚’一声把东西扔在桌子上,祈橙羽扫了一眼左右正在退下的侍从,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圣皇看了看桌上的匣子,又看看水珠顺着脸颊往下滴的人,微微皱眉:“你掉水里了?”
“你才掉水里。”祈橙羽赏他一个白眼:“我一下船就赶过来。”
圣皇闻言,唇边扯开一抹诡异的笑容:“怕回去有一堆青年才俊等着?”
“臭小子,敢嘲笑我。”祈橙羽气的捏碎了手中上等的茶杯。
圣皇脸上的笑容更深:“怎么样?有没有喜欢的?或者朕帮你物色一两个?”
看她脸色越难看,圣皇笑的越开心。难得,能看到这个凡事都笑嘻嘻的人如此出糗。
“你最近很闲是不是?”祈橙羽黑着脸。话落,圣皇唇边的笑意凝固了两秒,又自然的摊开。
“怎么,老家伙们又给你难题了?”祈橙羽从他的表情了猜出了一二。圣皇点点头,端起茶抿了口,放下茶杯,单手撑着头,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祈橙羽伸手揉揉额头,恢复冷静:“我先去换身衣服。”说着起身离开。
“去,让御膳房给公主准备一些驱寒的食物。”圣皇漫不经心的命令伺候的人。
“是。”领命的宫人却非常紧张,赶紧去往御膳房。
整个星云王朝,不必对当今圣皇行礼,在皇宫来去自如,让圣皇担忧的女子,也许只有继承和即将继承星云公主名号的祈家长女。
整整三日,祈橙羽都在宫里赖着。
“启禀圣皇,卫统领求见公主。”
“卫青?”圣皇放下手中的凑章:“让他进来。”
“参见圣皇。”卫青恭敬的行跪礼。
“卫统领免礼。”圣皇说着便起身:“朕要去看望皇姐,卫统领一起?”
“臣正有此意。”卫青板着一张脸。
“公主,圣皇驾到。”宫女尽责的禀报。一边的宫女利落的准备茶水伺候。
“我知道了。”祈橙羽挥挥手,坐在椅子上单手撑着头,没有起身迎接的打算。
“卫青,朕听说祈家庄园门槛快被人踩烂了,可有其事?”圣皇假意询问,视线盯着闭眼的人。
“圣皇所言不差。”卫青一板一眼的回答,只见闭眼的人额头轻轻抽动。
“你来就是为了看我笑话?”祈橙羽睁开眼,恼怒。圣皇走到上位坐下,不语的品着茶。
“属下前来接大小姐回庄园。”卫青上前一步,恭敬道,眼神却含着些许怒气。为了应付那些公子哥,碧霞都快累到了!
祈橙羽心虚的撇开头,很明显她看懂了卫青眼里怒气的含义。能让他如此动怒,除了碧霞别无他物。
“请小姐即刻动身!”卫青再上前一步,紧逼。
祈橙羽垮下脸:“卫青,不能让我在呆几日吗?”一想到回去要面对那些人,那简直是生不如死啊!
“不行!”
祈橙羽委屈的撅着嘴看着圣皇,圣皇装作什么都没看到的低头喝茶。宫中上下谁人不知卫统领疼妻如命。很显然,圣皇也猜到了卫青怒从何来,更是乐得看戏。
一会儿,再派个宫人跟着去打探一下祈园热闹的情景。圣皇唇边勾着笑意。
瞪着两个没有良心的家伙半响,祈橙羽任命的点头。她要再不走,卫青肯定不介意把她一捆,扔上马车拉回家。
马车摇摇晃晃摇摇晃晃,很快就晃到了祈府庄园。
“大小姐,到家了。”卫青站在马车门前。
“…我头疼,快回宫,本宫要找御医看看。”祈橙羽赖在马车里装病。
“大小姐,进了庄园,属下马上差人去接御医过来。”言下之意,你是回也得回,不回也得回。
“…卫青,你这个家伙,干嘛这个时候跟我作对。”祈橙羽猛的掀开布帘,杀人的视线直射门口站着的人。
“大小姐回来了?”大门传来柔软的嗓音,卫青回身几步,搂住对方不让她再往前走。
“夫君,快松开我。我扶小姐…”
“她有腿。”卫青打断她的话,瞪一眼祈橙羽。
“碧霞,呜呜呜…卫青又瞪我,人家病了他还这么凶。”祈橙羽抬袖擦着眼睛,带着鼻音的语调十分惹人疼。
碧霞责怪的看着自己的夫君:“夫君,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待小姐。”说着挣扎着要去扶祈橙羽,被卫青再次阻止。
“在下来扶祈小姐下车如何?”第三个声音加进来,祈橙羽顿了顿,抬头:“原来是三公子。”
调皮的神色隐去,祈橙羽脸上挂着客套的笑意,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手伸出去搭在商羯手上,由他扶着自己下马车。
“不知商公子光临,失礼。”碧霞行个礼,便要领着商羯往屋里走,卫青一把再将她捞回来,直接往自己住的院子走去,扔下一句:“你自己去解决。”
祈橙羽暗骂这个重色轻友的家伙,一边维持着笑意邀请商羯进屋。
一进屋,祈橙羽就有种想要拔腿逃走的冲动。
偌大的屋子,居然坐满了人,粗略一看,不下二十人。儒雅书生,英武武将,精明商胄子弟,贵气大族公子…身后站着各式打扮的仆从们。
好一个‘环肥燕瘦’齐聚一堂。祈橙羽眉角止不住的抽动,努力的维持着笑意。
她好想哭。不是感动,是无语!
祈橙羽向大家行个礼,坐到上位,这才注意到门口还站着一个人。一袭简单的白袍,长发还是散着,脸色虽然不再苍白,却透着些许阴沉的怒气。
“孟公子也来了。”祈橙羽扯开笑意,示意婢女招呼他入座。不料婢女刚要请他入座,他却转身离开,祈橙羽站起身想要追出去,察觉屋里所有人的视线都在自己身上,硬生生压下了不合时宜的举止。
奶奶…呜呜我知道错了,您可不可以收回成命。当晚,祈橙羽飞书家里,声泪俱下。
好不容易送走了屋里的人,祈橙羽疲倦的坐在椅子上。
明明都知晓大家前来的目的,可是一个个又故意左顾言他,一会儿文人谈诗论画,一会儿武将谈论战绩…他们真当她是文武双全无所不能啊。
其实她又何尝不知道,他们只是想要显示各自的本领罢了。
可是,辛苦的是我啊!祈橙羽发誓,如果早知道会这样,她真的会随便找个人成亲。
迈着虚浮的步子,走到院中,日头西移。抬袖遮住晃眼的光,她有点理解卫青的怒气了。难为碧霞应付了他们三天还没让他们打起来。
一阵风吹过来,祈橙羽舒服的眯了眯眼,恍惚间看见有个人影站在池塘旁边。眨眨眼,颖长身影背对着自己,长发随风而动,白袍在风中摆动,手垂在身侧,金色的光芒围绕在他身边,似是包裹着某种无形的气势。
仿佛察觉到了身后的目光,他回过身与她对视。
他…没走?祈橙羽心中五味杂成,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看见他的心情。脚自动的往前移,来到他面前五六步的距离停下。
“我头好疼。”动了动唇,吐出撒娇的语气,祈橙羽自己都愣住,谁知对方却温柔的笑着,快步上前将她拥入怀中,手温柔的附上她的额头。祈橙羽也没有挣扎,纵容他轻薄的举止。
“你知道我的身份?”祈橙羽从他怀里抬头,见他点点头。
“你也是收到招亲贴?”祈橙羽抿紧唇。
孟若摇摇头,神色黯然:“在下还没有这个资格。”
祈橙羽轻轻的推开他,摇摇头甩掉心中对他的依恋,往旁边走两步,望着池塘。
“找到你的亲人了吗?”声音平静。
“还没有。似乎是搬到别的地方了。”孟若站在原地,看着她。
“是吗。”祈橙羽小声的回应,让人听不出她的情绪。
“祈小姐若不嫌弃,让在下在这府中谋个差事可好?”
祈橙羽回头看着一脸认真的人,眨眨眼,似乎在问为什么。
“在下身上的银子已经用完,不好意思在商府继续打扰。当然也可以在商府谋个差事,只是,跟商公子太过熟稔,反而不太好意思开口。”孟若平静的称述着理由,不卑不亢。
祈橙羽转头继续望着池塘,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我会让人给你安排个住的,至于你适合做什么,明日,让碧霞给你安排。去商府取行李吧。”
“多谢祈小姐收留。”低沉的嗓音,让祈橙羽脚步顿了顿,然后接着离开。
为什么留下他?自己问过自己。碧霞也问过自己。
府中并不缺使唤的仆从小厮,而且府上的仆人都是知根知底,从来不会找来路不明的人,一来,此处算是半个皇家人的居所,常有皇亲国戚走动;二来,祈家特殊身份,更为确保一些特殊的资料不会被泄露。
也许,为再见到他时心中那莫名的委屈吧。
祈橙羽坐在桌前,抓着碧霞的手,委屈的说着什么,一旁的卫青黑着脸,一声不吭的站着。碧霞一脸心疼的拍着主子的背,哀怨的扫了一眼自己的夫君。卫青脸色由黑转青在变黑。
“你给我适可而止!”卫青在听到祈橙羽怂恿自己的妻子罚自己睡书房之后,终于忍无可忍的咆哮。祈橙羽眨着漂亮的眼,得意的向卫青挑衅,满意的看着碧霞护着自己,脸上带着调皮的笑意。
孟若远远的就看见了笑容灿烂的人,仿佛受到感染,唇边也多了一抹温柔的笑意。
“祈小姐。”走近三人,孟若恭敬的行了个礼。祈橙羽瞬间收起笑容,平静的将视线转向他:“碧霞,他就是我跟你提过的人。你安排一下吧。”
碧霞打量了一番孟若,注意到祈橙羽不同寻常的神色,点点头,便道:“孟公子可是会武?”
“会一点。”
“那好,这府上不缺什么做粗活的人手,倒是缺那么一两个护院的人,你就将就,做我们家小姐的贴身护卫吧。”
“咳咳咳…”祈橙羽一口茶呛在喉咙,眼泪跟着滚了出来。
“你就算同意我的安排,也不用激动成这样。”碧霞拿着手绢仔细的替祈橙羽擦着眼泪。
谁说碧霞是个小白兔,她根本就是个大灰狼。祈橙羽呛得说不出一句话,狠狠的瞪了两眼卫青。意思仿佛说,果然是你的好妻子。我只不过是开个玩笑,立刻她就有点子回敬了。
“还不给小姐倒杯茶。”碧霞俏眼一瞪,孟若赶紧上前倒好茶递过来。
“真是没有眼力劲,这样怎么放心把你安排在小姐身边。”碧霞柔柔的嗓音,责备人也听起来很好舒服。
孟若认真的点点头,很虚心的接受批评。
“好了,小姐要在这里看会书,你好生的伺候着。”说完,碧霞拉着自己的夫君离开。
“碧儿,你想做什么?”卫青板着脸,脸上有着少有的不赞同。
“没有啊。我只是安排一个下人而已。”碧霞无辜的眨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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