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门扑鼻一股浓郁的茶香,醇厚清幽,轻荡在空气里,让人闻之昏昏欲睡。
就像午后暖阳之下,手边泡有一壶温度刚好的清茶,而人舒适地睡在干爽藤椅上的感觉。
云朵朵忍不往悄悄地深呼吸了几口,但一想到这么雅致的地方却住着一位粗鲁暴戾的老混蛋,让她感觉像是走进一座冷血君王的阴森宫殿,步步惊心。
“良子,爷爷用晚饭了吗?”
走过前庭一座桐木假桥,一位身穿黛青改良旗袍的中年妇人双手肃立候在廊下,脸上挂着呆板的笑容。
“少爷,老爷早吩咐厨房准备晚餐,就等着你和少奶奶过来呢。”她温柔地回答。
秦孺陌点头,将手里的礼品盒递给她。
“里面有上好的铭茶,沏一壶给我们送过来吧?”
“是,少爷。”良子恭敬地用双手接过,然后捧着礼品盒,小碎步地消失在廊后。
云朵朵见她衣着打扮十分考究,相貌气质也相当出众,光亮发髻梳得一丝不苟,面色红润双手粉嫩,实在不像一个干粗活的佣人。
看她久久凝望良子消失之处,秦孺陌心里也知她在奇怪什么。
既然是一家人了,也没什么不能说的。
“良子是个日本人,在这里工作近十年,她现在是爷爷的……呃,”可真正说起来,他突然有些难以启齿这层关系,只能临时换个说法,“她负责照顾爷爷的方方面面。”
云朵朵毕竟是有了孩子的小女人,她愣了愣就听明白话的意思,忍不住寒栗直冒,又有些恶心难挡。
看相貌,良子的年纪不会比蓝怡更大,却甘于臣服于一个暴躁老头的身下,没名没分甚至只能以雇佣的身份显身人前。
难道她所图的,只有一身昂贵精致的服饰和可以肆意挥霍的钱财?
反观自己,为争取自由和钱财也不惜给秦孺陌下药,和他上床甚至怀孕。
良子绝望的堕落或许也是一种无奈的妥协,云朵朵不寒而栗地又觉得她和她之间似乎不能这样相提并论。
总之,谁都无法低看谁一眼……
她收回了自己困惑的目光。
“走吧。”
秦孺陌似乎也不想让她多纠结在不够光彩的家事上,扶肩径直朝里屋走去。
秦逸海的书房很大,比他孙子的要大了起码两倍。
因是相通的平屋,可以随心所欲地隔成舒适的格局。所以于其说书房,倒更像一整套的娱乐休闲区域。
临近大面积的中式排窗,有近一米宽的围祺石台,后面摆着两米多宽的书桌,文房四宝样样齐全。南墙前还有一小块室内高尔夫球场,北墙还有一座小小的连体观影厅。
屋里还有两张麻将台和桌游设施,更夸张的是一整座可以媲美高档酒吧的吧台,酒柜上摆满了琳琅的昂贵洋酒。
中西结合不伦不类,但因规划合理而显得不拥挤不突兀。
秦逸海正安坐在落地窗前的柚木茶桌前,手里捂着一只小巧的镂盖紫砂茶壶,背倚软榻正在听音响里公放的评书。
那支令人畏惧的粗重紫檀木拐就搁在他手边。
看到它,云朵朵真的不想走过去。
但秦逸海听到了声音,见宝贝孙子已站在门口,就掀了掀半阖的眼皮。
“进来。”
他平淡地命令,拿起手边的控制器按了一下。
热闹悠扬的评书声顿消,只剩窗边鸟架上的金刚鹦鹉发出轻微地“咕咕”声,睁圆褀子大小的黑瞳,歪着脑袋打量这对不怎么般配的情侣。
“爷爷,近来可好?”秦孺陌从云朵朵手里取过丝绒礼盒,恭敬地呈到秦逸海面前,“这是朵朵为您挑的礼物,看看还喜欢不?”
里面是什么东西,云朵朵根本不知道,这是临下车前秦孺陌塞到她手里的。
秦逸海慢吞吞地揭开盒盖,竟是一瓶浸了根老山参的保健药酒。
光看那根老山参,根须虬结横生,目测价格相当不菲。
“哼,这么个柳家用来坑你的野种,你还真当个宝似的拖在身边?还真不如让你去搞蓝家那个狐狸精!”
秦逸海将礼盒往桌边随意一推,抬起茶壶啜了口,然后重重地顿拍在桌上,“秦孺陌,你真是越来越跟你爸一个德性了!”
云朵朵被他拍得心头一凛,不由自主地朝后退走两步,手却马上被秦孺陌紧牵住,退不了。
“爷爷,朵朵肚里已有秦家的骨肉。您别这样,会吓到她的。”秦孺陌的口气依旧温柔而平静。
“秦孺陌,孩子生下来会有什么麻烦,你自己清楚。”秦逸海连正眼都没有瞧过云朵朵一下,只管跟孙子吹胡子瞪眼睛,“最好还记得当初跟我许诺的事,否则就别怪爷爷不讲情面。”
“爷爷,我讲过的每一字都清楚记得,请相信我。”
秦孺陌回得坦然,并没有被老人的火气惊扰到。
“那样最好,”秦逸海哼了一声,冷冽地扫了眼始终低头沉默的云朵朵,叹喟,“跟我来吧,先吃了饭再说!”
秦孺陌听出他话里的妥协,笑了笑,连忙上前将他挽扶下榻,又将拐杖亲自奉上。
秦逸海拄着拐杖利索地走出书房,顺着长廊一直向前走,秦孺陌牵着云朵朵的手慢慢地跟在他后面。
长廊尽头是一间门窗紧闭的大房间,几乎没什么家具,在地板中间放了一张硕大的八仙桌,上面已摆满了热气腾腾的饭菜。
菜品看上去十分清雅可口,比秦宅不输丝毫。如果光评色香,可能还要胜上一大截。
示意秦孺陌和云朵朵分坐东西两侧后,秦逸海向南主位坐下,然后朗声对候立在旁边的良子和一位男性佣人说了句。
“请老夫人上座。”
云朵朵有些惊疑,她从来没有在秦孺陌嘴里听到过秦家还有“老夫人”这号人物她背到过所有关秦家的资料里也从来没有出现过“老夫人”的信息。
秦孺陌似乎也惊讶,他愕然地抬眸瞟了眼秦逸海,然后对云朵朵悄悄做了个手势,似乎是在说。
“稍安勿躁。”
但老夫人被良子和其他佣人小心翼翼地推出来之时,她实在无法淡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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