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鄯善，我现在问你。 你在皇上面前说的‘发现我只是钟沅绑来冒充丞相千金，却又忍住气不跟巫咸皇帝挑明借此引起战火，是因为你看到我的一双灵眼时心里有了一个更大的计谋’……”
唐小雨说着，忽地一顿，闭眼片刻才又缓缓睁眼接着道：“可是真的？”
“我……”
“不准骗我！”唐小雨突然打断他，一双凌厉的眸子做出揉不得半颗沙子的样子。
鄯善微微一愣，随后点头：“是。”
呵！唐小雨忍不住吸了口气，又压住心里的难受接着问：“那你从着急生孩子到宽容我与你拉开距离，还和我做了那个现在看起来有些小儿戏的约定是为什么？”
“是没找到无启国流落在外的皇子，还是灵幽国准备不足？”唐小雨说着，突然又很想笑。但她最终只是扯了扯唇瓣，没笑出来。
鄯善点了点头：“两者兼而有之。起初我本想用药让你直接怀上孩子，然后再找个机会打去巫咸国，可是无启国的皇子还没找到。一旦灵幽国对巫咸国动兵，势必会让无启国生出渔翁得利的想法。”
“为了能等待最好的时机，我一边利用楚澜轩到处收集信息，一边答应了你的条件。那个钟子期一直在怂恿你逃跑，我早就知道。答应你的条件，你就不会急着想办法逃走了。”
原来如此，唐小雨又是一个呼吸不畅：“那么你处处对我好，打动我，说喜欢我，维护我就是故意让我喜欢你。本就是算计，只是让我生下有你的血脉的半灵是吗？”
“是。”
听完鄯善简单而又掷地有声的回答，唐小雨只觉大脑一阵恍惚，差点就昏过去。
原来她纠结了那么久，小心谨慎的守护着自己的心那么久，最后被喜欢鄯善这一念头打败的甜蜜感，现在看起来简直就是一个让人忍俊不禁的大笑话！
一时间，那个因为她而凶钟子期的鄯善、暗中助她走出迷宫的鄯善、不顾一切跑到海上救她的鄯善、对她说喜欢的鄯善、遇到事情总是喜欢一个人扛的鄯善、因为老皇帝的话而局促难安的鄯善……
那么多的鄯善，那么多她喜欢的鄯善，到最后真的就成了过去的影子。仿佛一个遥不可及而又虚幻的梦，这些，居然都是假的！
“我一开始确实是计划着让你诞下我的子嗣，而且也正如你所说，一切都在按照计划好好进行着。后来，遇到了没能及时寻到无启国皇子这个难题，索性就将计就计准备和你过过招。”
鄯善接着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唐小雨从自己的恍惚中回过神。
她勾唇一笑：“多谢太子殿下正眼相待，小女我似乎输了呢。”她的笑很冷，带着一丝几不可见的苦涩，来来回回这么多次的过招，她到最后竟是输掉了自己！
“小雨……”鄯善张了张口，想把她拉入怀中，可她一脸冰冷、浑身长刺的气场让他忍住了。
不是怕她伤了他，而是怕自己的这份情太过沉重，反而让那些尖刺变成伤她的利器。鄯善静静的看着唐小雨，许久，他才撇过脸去。
他好想说输的人不是她，而是他鄯善！他感觉自己就要失去她了。
可是，他现在什么都不能说。有些话，在大局未定之前注定了只能“点到为止”，说不得的、那些话是说不得的，一旦说了毁得就是两人的未来。
思及此处，鄯善心下一紧，未来……他们之间还会再有未来吗？这个勇敢坚韧，敢爱敢恨的女子还会再给他机会吗？
“鄯善，你刚才和皇帝商量了抓钟子期的计策吧？可否告知？”唐小雨吸吸鼻子，压下心底所有的难过，她还有一个宛如血脉相连的亲人在危险边缘挣扎呢。
世事容不得她悲哀，虽然此刻她想求的不过只是活着、好好的活着，然后找个小山村，生下孩子终此一生。
仅此而已。
鄯善的目光又暗沉下去，他冷了脸：“你就那么担心他吗？”
“我当然是担心的！”唐小雨同样冷冷的吼回去，“在我一步步掉进你的阴谋和圈套时，他一直在提醒着我。只是我没听而已。我说过，他是我的兄长，不是血亲胜似血亲！”
钟子期一直在她身边的守护和肚子里的孩子，成了此时她逼着自己必须坚强的中坚力量。
鄯善撇开脸：“我不能告诉你。”说着，他兀自起身离开。末了，才又停下来补充道：“小雨，这些日子你就好好待在东宫，什么地方都不要去，什么事情都不要管。一切有我。”
“我懂。”唐小雨点了点头，目光始终落在炭火上。不就是她此刻已经成了鄯善和皇帝的阻碍了吗？
不知道他们会用什么计谋来骗钟子期呢？是将她绑在幽都的城墙上，还是找个长得像的替身，让人家被绑在城墙上呢？不管是哪个，唐小雨都明白，自己这是阻止不了了。
鄯善瞧见她眼中的怀疑和算计光芒，内心一阵苦涩。
最终，他只是绷着笑容道：“小雨，身体要紧。早点休息，你这几日精神紧张，对孩子不好。”他的声音很温和。
可是在唐小雨听起来却是那样刺耳，这是变相让她好好保住孩子替他卖命吗？呵！唐小雨没说话，眼角却更冷了。鄯善见她没反应，只是艰涩的笑了一下。
他徐徐转身，轻轻掩上了门扉。
“恭送太子殿下！”知秋在门口垂袖而立，仿佛一个立在那里的精致雕像。鄯善冷冷的瞥了她一眼，脸的说不出的冰冷，知秋却好似不知。
她脸上带着淡淡的笑，不怒不悲。
鄯善冷哼一声拂袖离开，转身就去寻找伽貉了。他在东宫的偏院找到伽貉的时候，对方正在饮酒，桌上放着他喜欢的白色妖脸面具。
“你一个人在这里喝酒，真是少见。”鄯善走过去，伸手拿过酒壶就着壶口就牛饮起来。
伽貉眯起眼睛看他半晌，方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堂堂太子殿下到这个小偏院来抢一个太医的酒喝，也是稀奇的很。殿下这是怎么了？”
“明知故问！”鄯善不满的嘟囔一声，接着又灌了几口。然后，瓶子就见底了。
他干脆坐在伽貉旁边，将手中的长剑搭在他肩上：“还有没有好酒？赶紧拿出来，不许私藏，否则本殿要治你的罪！”说着，他却是一笑。
被“威胁”的伽貉更是一脸的无所谓：“是吗？太子殿下原来是要取臣的头颅吗？那就赶紧的取了吧，臣嫌它太重，压得脖子酸。”
“你……”鄯善被他一揶，直接从后面给了伽貉一巴掌，而后肩膀一顶，就顺利把这个御医挤出去。
伽貉一个不注意被鄯善挤到地上，他皱着眉不爽的爬起来：“你这太子殿下还做不做表率了？这样随便抢自己臣下的东西，就不怕将来教坏了自己的小孩？！”
“好说歹说你也是个要当爹的人了，怎么还这样小孩子心气？”嘴上这么说，伽貉却是拍拍衣袍起身去拿酒。
鄯善呆呆的坐在矮几前，星眸晦暗不明。脸色似笑，却更似吃了黄连一般的苦，苦到了心里。是啊，他是一个要当爹的人了，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几乎高兴得没有立马飞过来！
可是，这段时间里的变故又让他措手不及。
还没赶到幽都，便接到伽貉的急信：皇帝派人攻打东宫，要将太子妃抓紧宫中去。而当他赶到时，唐小雨已经被他们抓到里面好几天了。
那时候他的心上像是悬着一把利剑，他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恐惧。怕失去她，怕父皇会真的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来！
他赶到了，在那张诏书发出去之前。彼时，父皇想利用身为“灵医圣手”的伽貉给他这个太子制造孩子不是他自己的假象。他要求伽貉在那晚验血的药中少放了意味重要的药材。
别说是怀有半灵的人血，就算是将亡灵的血滴进那碗中，也不会有任何一丝血粒飞起来。
而这些，全赖他这个好兄弟相告。才让让他来得及阻止那场荒诞的栽赃，可是，他却阻止不了唐小雨想透整件事情的趋势，他也阻止不了她的心离自己远去……
“尊贵的太子殿下，这是你要的酒，好好喝着啊。”伽貉直接抱来了两个大坛子。
鄯善先是一怔，紧接着大笑开来：“好！大坛好！”说着，他伸手捞过其中一坛，拍去封泥解开红布，拔了木塞就着坛口就豪饮起来。
“……”伽貉有些无语的望着他，差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这可是忆泉！你悠着点喝，等一下变成唠叨的大叔可别怪我！”伽貉嘴上的话是阻止，可却没有半个阻止的动作，自己刚说过这酒不能这样喝。
可他转身就学着鄯善的样子喝起来。
两人拼酒一样咕嘟咕嘟喝去半坛酒之后，伽貉和鄯善近乎同时放下酒坛。“你小子要多注意啊，唐小雨好像那次在海中待得太久，虽然易怀孩子，却不容易保胎。”
(梨树文学http://www.lishu12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