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延舅啰嗦了一番,我心中的悲愤与失落感总算得到了些许缓解,可一情刚消,一绪又起,仔细想想罗楠现在这非人非螺的状态,其实倒还有些意思,排除导魂师与生俱来好奇感,仅是主宰她躯体的这只死魂就值得我们去一探究竟,以修建七星地宫的年代来推测,这只死魂生前极有可能是三国时代的人,或是更久远,不管怎样一定能从她嘴里听到不为现代人所知的史实。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
与此同时,我对这般状态的罗楠仍有些抵触,听延舅在电话里的意思,接下来不仅要正视她,和她聊聊,还要暂时接受她的存在,说实话我一时半会儿还做不到,但人生就是这样,不如意,不愿做的事情总归还是要去面对,能怎样,咬着牙,硬着头皮呗。
罗楠的事情越想越让我忐忑,驱车回医院的途中,我一度感觉自己仿佛要去见一位重要的陌生人,非常紧张,以至于中途停车,跑到眼睛店里买了一副墨镜。
回到医院,我却发现延舅站正在门口等我,我急忙下车问:“怎么,不用回去了?”
延舅从我手中夺回车钥匙,并拍了一下我的头,“臭小子,想跑就跑,翅膀硬了哈。”他愤愤地说,“赶紧给老子回去,去灵栈找罗楠聊聊。”
我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忙问:“你呢,你不回去啦?”
“队里还有事没处理完,我先回去。”说着延舅便坐上了驾驶座,“哎,筱筱呢?”
“在和季莹姐一起看电影,哦,还有硬盘。”我站在车门旁,心不在焉地说,“菁舅母还在灵栈吧,总不会让我一个人去和罗楠聊吧。”
延舅嘀咕了两句,我没专心听,好像是在说季莹姐和老文的不好,接着他关上车门,降下车窗对我说:“你大舅母多忙,哪儿有时间在灵栈里耗着。该问的我们都问了,但有些事情还需要你亲自去打听。”
“为什么要我亲自打听,你们问完不就得了!”
“别他娘的废话,要你去自然是有理由的,磨磨唧唧的,看着就烦!”话毕,延舅打响汽车,绝尘而去,只留下欲哭无泪的我呆站在医院门口。
纠结了片刻,我硬着头皮向门诊大楼的左边走去,沿着鹅卵石小道步步向前,而后停留在通往五角枫林和住院部的分岔路处。
在给自己鼓了鼓气后,我最终还是往院部的方向走去,围着医院转了整整一圈。
一圈过后,我终究还是从另一个方向进入了五角枫林,当路过那座所谓的“殓房”时我告诉自己:“再走一圈,不急,就当锻炼身体了。”
我知道自己很没出息,但真的没办法,我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再去面对此刻的罗楠,打个比方,我现在就如同一位侩子手,即将面对的是本应要处以极刑的罪人,并且这个人还是我的远亲,难道要我坐在她身边,一本正经地对她说你去死吧,你本就不应该活着之类的话?太荒谬了!
最关键的是,我仍觉得罗楠这般状态很是让我厌恶,纵使这种厌恶是事后想想才有的,但我不敢保证再一次见面,厌恶感会不会加深,继而做出什么不当的举动。
我埋头在林中徘徊着,走到干涸的池塘边,才抬起头,这时我突然看见池塘对面的小亭子里坐着一位身着浅蓝色卫生服的女子,我一惊,心说该不会罗楠从灵栈逃了出来吧,于是跳进池塘,冲向亭子。
亭子里的人果然罗楠,只见她将下身放在脚踝上,上身挺直,双手放于膝上,端正地坐在亭子一边的长石椅上,一动不动,见我来了,才缓缓扭动了头,看着我。
我被她的那双黑眸盯得不敢动弹,随之她的一个浅浅的微笑更是让我浑身一抖,当下便不知所措。
“公子,小女负尔。”罗楠的嗓音很空灵,一听就知道不是普通人。
我吞吞吐吐地说道:“什么,什么意思?”
“对不起,我吓着你了。”她转过头,目视着前方一片凋零的五角枫,“我本应是凋零,腐烂的落叶,熟料却误逃轮回,成为一棵无叶再长,无花再开的邪木。”
“事情你都知道了?”我试探着问。
她点点头,伤感地说:“我本已记不起前世过往,是这几日两位恩人告之与我的。”
我从她的话语里听出了些许的异样,问:“你醒,不,你占据这幅躯体多久了?”
“已有七日之久。”
“七天!”这么一算,她差不多是在被送进汉中医院的前后,占据了罗楠的躯体,延舅竟然瞒了我如此之久,亏他当初还信誓旦旦的说有事不再瞒我,真是对他失望透了。
“小女深知自己不过一亡魂,不是世间应存之物,可恩人特意叮嘱与我,让我好生照顾这幅身子,待她原本的主人醒来。”她突然说道,“这幅模样连我自己都嫌弃,更不用说您了,是吗?”
我一愣,站在原地冷冷地说:“你明白就好,不管生前受过何等的苦难与冤屈,死就死,应亡之魂不能再苟延残喘,妄图享受生之趣味,而我身为导魂师也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生前虽为弱女子,但绝不是贪生怕死之辈。”她斩钉截铁地说,“公子,您不用担心,时机一到,我便会离开,绝不会对这尘世有半点留恋。”
她这样说,倒显得我小肚鸡肠,不过死魂就是死魂,该讲清楚的一定要说出来,不能留情面,毕竟生这玩意儿太诱人了,我相信无论是多么洒脱、豪迈的人让他们死后再体验一次生,恐怕都不会轻易放弃,罗楠体内的这只死魂估计也好不到哪儿去,倘若到时她不愿离去,还需要导魂。
道理我都懂,也会讲,可我终究不是一个冷血的人,就算是死魂,她说出了这样的话,我难免还是会对她抱有一丝同情,“好了,别再公子公子的叫我了。”我上前一步,坐在她身边,这时我才感受到她身上那股飘忽不定的死气,“我叫宋凡,导魂师名宗罗家的第若干代传人,你既然记不起过往,想必也不知道自己生前的年岁,这样吧,我就叫你罗楠,而你以罗楠的身份叫我,免得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罗楠是公子的表妹,她的身世我都已知晓。”罗楠自打在我冲入这个亭子时看了我一眼后,便一直盯着前方,“可,我毕竟……”她欲言又止,我知道她想说什么,于是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了那副墨镜,递给她,她问我这是什么,我说这是能够隔绝阴阳的宝物,只要带上它,暂时就可以在这世间活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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