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匆匆爬起,来到湘梅身边:“姐,没事吧?”
她双手握着青铜引魂铃,目光呆滞,半响没吭声,我又抬头看了看小鸹子的背影:“浩德?”他也没理睬我,依旧持刀警惕着黑暗中的怪石。
他们两个显然被吓着了,并且还担心着那些怪石,“那些石头不会再来招惹我们了,不用怕。”我回望了一眼倒在紫红色血泊中的怪石,既然姥爷说这东西有灵性,那它们吃过亏,就不会再轻易袭击我们,就和活螺一样。
我向两人解释了一遍秽物“怕死”的通性,湘梅作为导魂师自然是知道这些说法,听着听着,她总算哭了出来,小鸹子也松了一口气,提着雁翎刀,回到我们身边坐下。
小鸹子浑身沾满了紫红色的粘液,看样子砍伤了不少怪石,我注意到他手里那把雁翎刀的刀身居然没有粘到一点污渍,暗纹摄人心魄,刀刃利如霜雪,微微一动,刀光剑影。
我的视线无法从这把刀上移开了,如此冷艳的雁翎刀,完全符合我想象中的姥爷那把雁翎刀的样子,我甚至觉得这把刀也许就是姥爷的。
“浩德,这把刀的刀柄用的什么材料?”我盯着刀柄问。
他解开了缠绕在刀柄上的朱红色刺绣绑带:“阴沉木。”
精致的刻纹,纵然在黑夜里也能放光的乌黑色,在看到刀柄的一刹那,我莫名的确信这就是姥爷的雁翎导魂刀。而姥爷的雁翎刀已成陪葬品,万一小鸹子手中这把真是他的,那就说明……我不敢往下想了,恶狠狠地看着小鸹子:“这把刀是从哪搞来的!”
小鸹子一愣,然后将刀插回刀鞘:“不关你的事。”
我忍住心中的无名火,继续说:“跟你说实话,我姥爷也有一把雁翎刀。”
“这只是一把普通的刀,朋友给我的。”小鸹子面无表情地看着我说,“如果这是‘冥徒’阿公的导魂刀,想必这些石头怪是不敢近身的。”
我知道老鸹子这一行当从不倒斗摸金,小鸹子说得也有理,但此事关系慎重,我心中的疑虑一时是难以打消的。眼下只能将此事暂且搁置,等这次的事情处理完后,到姥爷墓前看看,便知真相。
小鸹子本就是个内向的大男孩,喜怒哀乐不溢言表,由于我的这番质问,他越加沉默,我也拗着面子不吭声,加之湘梅还没从刚才的袭击中缓过来,场面一度很尴尬。
最后,还是我率先缓解了气氛。我起身走到那块倒在地上的那块怪石旁,用脚晃动了两下,在确定它被导魂刀灭魂后,蹲下,借助篝火仔细观察。这东西有非常微弱的死气,稍微隔远点就很难感觉到,但看它的样子又不像是螺。
正如之前所说,怪石浑身上下长满了骷髅头,傍晚我曾摸过的圆形凸起物,就是骷髅头转过来之前的头盖骨。透过一侧密密麻麻的刀口,我瞅见怪石里面是类似活螺的那种胶体,只不过怪石是紫红色的,大部分已经流失了,少部分干枯成丝,像南瓜瓤。我按了按怪石,它已经变得很软,于是用导魂刀割下一块外部的“岩石”,发现它其实是一种受到日侵月蚀而变质的硬皮。
“这玩意儿没长腿啊,三秒不到就跑了近百米,也太快了!”我看向怪石底部,下面的硬皮呈波浪状,原来它就是这样移动的。
我背对着两人喊道:“你们过来看看!”
湘梅过来了,可小鸹子还坐在原地,“浩子过来呀,知道你帅,就不要再耍了。”湘梅招招手手,他立马红着脸来了。
我看着小鸹子问:“这是什么东西,你们见过吗?”
两人都表示第一次见,我也是,之前只有姥爷用这个吓唬过我,从来没听别的长辈说过,难道这玩意儿很少见?可这里却集中了不少,联想到下午那片松林,我不免觉得这怪石也是被故意摆放在这儿,防止导魂师之类的人进入圆谷。
“既然都不知道,暂且就叫它‘人头石”。”我拿起导魂刀,起心解剖这个人头石,“让我来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鬼东西。”
湘梅姐一看我要剖开它,立刻蹲着向后退了几步,并把她的折叠刀导魂刀握在手里,小鸹子反而隔得很近,一副非常感兴趣的样子。
我割下一处手腕粗的枝节,但看不出什么,我又瞄准了人头石最为粗壮的下盘,打算将其横着切开。我避开骷髅头,选了一处容易下刀的地方,就在我稍微用力捅进去后,一声哭啼吓得我和小鸹子同时坐在了地上,并慌忙向后攒动屁股,而湘梅已经跳起来,把青铜引魂铃提在手上了。
“它,它,发声了,出声了?”我语无伦次地说。
小鸹子咽了下嗓子:“好像哭了一下……”
干我们这一行,听到死物、秽物之类的哼唧一两声不算什么,哪怕是突然蹦起来,我也还能接受,可别哭啊,哭是活人的特征,这一哭真让我觉得撞鬼了!
“别再动它了,你们两个!”湘梅姐颤抖着喊道,“我们赶紧离开这鬼地方,到别处休息!”
“不行,既然它‘哭’了,更要查个究竟。”我定了定神,起身踩在人头石上,“要是发生什么意外,湘梅姐你就猛摇铃。”我右手反握住导魂刀,左手紧按着它,然后心一横,猛地一刀刺进去……什么也没发生,我还专门停下手上的动作,提防着人头石再‘哭’,或有其它的反应。
拉开一条半米长口子,一股恶臭扑面而来,就算我闻过了各种臭味儿,这个也不算是最恶心的,但还是把我熏得够呛。一旁的小鸹子显然很少闻到这种“新鲜”的恶臭,忍不住干呕了几下。
避开几颗骷髅头,继续往下拉,一大团稀烂的东西从里面淌出来,流了一地。小鸹子“啊额”了一声,表情不丰富的脸上也露出一丝厌恶:“好恶心。”
我担心湘梅,回头一看,她已转过身去了。我顺手从地上捡起一根木棍儿,拨了拨从人头石里流出来的东西,最多的是鸟类的羽毛,其次有一些爬行动物的残骸……
“等等!”小鸹子从我手里夺过木棍儿,从一堆残渣里挑出半只溃烂的手,上面带着三枚戒指,青铜、黄金和白玉,看起来有些年代了。
正当我在心里感叹小鸹子的眼力时,他用小木棍儿将三枚戒指拨了下来,用卫生纸擦干净,呈给我看。三枚戒指都是很普通的圆环,又有不同程度的锈蚀,我一时也看不出什么。
湘梅不知何时来到我和小鸹子的身后,一把从我手里抢走了戒指,“这……”她惊诧万分地说道,“这是我们刘家导魂师的戒指!”
我和小鸹子对了下眼,继续听她说道:“但我只见过金戒指,从来没见过青铜和玉的。”
“湘梅姐,你是怎么看出来的?”我问。
湘梅立马抓住脖子上的红细绳,从胸口拽出一枚金戒指,比我们从人头石里发现的要新,但样式分毫不差:“一模一样,你们看。”
两枚戒指果真是一模一样,其实她说是刘家的,我和小鸹子根本不会怀疑,我之所以要问,是因为我们看到湘梅姐在见到戒指时,脸上除了诧异,更多的是恐惧,“这戒指很特别?”我继续问。
湘梅姐竟将三枚戒指放进了自己的口袋:“不,没什么,就是普通的戒指。”她越是装作一副自若的样子,我和小鸹子就越发觉得这三枚戒指有问题,甚至会给我们带来危险。
我不放心,又委婉地问了些关于戒指的事情,可湘梅就是矢口不移地说这些是普通戒指,刘家导魂师有戴戒指的传统。“这些戒指一定是从七星地宫里盗出来的,看来地宫就在我们脚下。”她转移了话题,愤愤不平地说,“该死的盗墓贼,被这些八,人头石吃了也是活该!”
我见她对戒指的事守口如瓶,也就懒得深究,继续拨弄着人头石的消化物:“真是怪了,只有手没被消化?”我把注意力转移到那只溃烂的手上,为了仔细检查,我从小鸹子手中拿过手电筒。毫无防备地一照,皮肤碎裂成块,经络和血肉混作黑紫色的胶质……我的天!这竟然是一只活螺的手!
我瞥了湘梅一眼,她正坐在篝火那头悄悄端详那三枚戒指,“浩德,过来。”我轻声唤道,小鸹子一愣,也回望了湘梅一眼,然后小心翼翼地蹲在我身边。
我从腰间抽出导魂刀,一刀插进了螺手,螺手上干脆的皮肤顿时燃烧成黑灰,胶质的螺体开始蠕动变形,挣扎着想要摆脱导魂刀。小鸹子大概是从未见过用导魂刀灭魂,不禁张大了嘴巴:“这是螺子吗?”
见螺手已化作黑色的血水,我拔起刀说:“活螺的手。”
“活螺!我还是第一次见!”小鸹子说话的声音有点大,我急忙做了个手势让他小声点,“螺子竟然被骷髅头吃了……”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说着竟打了个嗝,差点呕了出来。
我小声说:“那三枚戒指肯定有问题,湘梅姐也许知道这只手是活螺的,也许不知道,不管怎样,她绝对有事瞒着我们。我们就装作不知道,晚上……”
小鸹子点点头,随即我俩儿将人头石遗骸推离了草地,回到湘梅身边:“姐,今晚我们轮流休息。我先守着,等下换浩德,你值最后一班。”
湘梅对我笑了笑,一看就心不在焉,“湘梅姐?”我皱着一边眉继续说,“怎么样?”
“好的。”
我故意打了个呵欠:“那你赶紧睡吧,不早了。”
“那浩子呢?”湘梅看着小鸹子说,“只有一个帐篷,要不我们一起睡吧。”
小鸹子一听连忙摆手:“不用,我睡火堆旁就行。”
“一起嘛,别害羞。”
“不了,不了……”
我见小鸹子羞得满脸通红,也觉好笑:“行了,你就别调戏他了,进帐篷吧。哎,把引魂铃给我,换你再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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