湑水河清澈平缓,泛着一层淡淡的金光,河谷两岸的山麓一片黄,一道绿,一簇红,相交相融,美不胜收。 而远处的山脉层层叠叠,连绵不绝,仿佛尽头已融入了湛蓝的天空中……如此美景,只可惜我们一行人要事在身,没有赏玩的情趣。
一个小时过后,道路的前方出现了一位背着一篓柑橘的农家少女,身后还有一只白色土狗。我看着她,从背影到侧影,从侧影直到正面消失在后视镜中。农家少女的灵魂和躯体之间没有一丝因凡世欲望引起的裂痕,她的意识就是灵魂的诉语,躯体的本能,自我的代表,她就是自然的一部分。在心中感叹农家少女的同时,我不免又想起了那晚用魂语呼喊我名字的死魂,它究竟是谁,我身边究竟是谁遇害了……
“延舅,那倒斗的死螺是不是坠入了这条河?”我看着右手边宽阔的湑水河,流量不小,但流速太慢,漂浮其上的尸体很容易被发现,怎么可能一路漂至襄市呢?
正在开车的延舅往右瞟了一眼,没说什么,后座的湘梅说道:“活人被魂灯长时间照射过,临死之际,或死后就会成螺呀!”
“啊?不是只能让尸体成螺吗?”
湘梅笑着解释道:“都可以的,魂灯里附着死魂,也是单阴。生者受到它长时间的照射,灵阴躯阳的平衡就会被破坏。尸体呢,就直接被魂灯里的死魂侵入了。所以没有高魂压的导魂师,最好不要轻易使用它。”
“幸好那根魂烛断了,要是被某些半桶水拿来瞎搞,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乱子。”我盯着延舅小声嘀咕道,而他装作什么也没听到的样子,直视着前方。
道路随着河谷转过一个弯,这时,我们看见前方河湾处的水潭中泊着一艘破旧的暗红色吊船,甲板上还站着七八个人。
延舅盯着船上的这一伙儿人,慢慢降低了车速。同时船上的人也察觉到有人在偷窥他们,齐刷刷地扭过头,用极不友善的眼神催促我们赶紧走。
“他们在捞什么?”湘梅在我身后轻声说道,“这附近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难道说……”
在后座另一侧的小鸹子突然从湘梅面前探过身子,目不转睛地盯着渐渐后去的浮船:“他们在捞水宝。”他口中的‘水宝’就是沉在水底的珍玩、金银、瓷器一类的东西。
湘梅稍微向后仰着身子,笑着对近在咫尺的小鸹子说:“这条小河会有什么水宝呢,应该是什么东西沉下去了吧。”小鸹子脸一红,急忙坐回到自己座位上。
延舅缓缓将车停在路边:“下去看看。”
我们四个下了车,一百米开外的那条浮船上的几个壮汉又开始盯着我们,他们见我们下了车,交头接耳了一番。而我们几个也没靠的太近,只是往前走了几十米,站在路边看着。
船上的人见我们没继续靠近,也就不再紧盯着,专心干他们的事情去了。随后,只见吊船上的一位蛙人,拿着吊绳锁头跃入了幽深的潭水中,“要是吊起口钟就有意思了。”我打趣道,可身边的几位此刻却无比严肃,专注。警察,刘家人,水鸹子,这一吊,真是吊起他们三个的胃口了。
十多分钟过后,蛙人浮出水面,只见他对船上的人做了几个手势,好像还说了几句话,随后一名中年男子脱掉衣裤,跳入水中,与蛙人一道潜了下去。
我面露惊讶,反观旁边三人还是一副专注的样子,对此情形不发表任何看法。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我不停地低头看手表,五分钟过去,那潜入水底的中年人还没浮上来,我忍不住说:“一口气能有这么长?”
“半个小时,爹能扎水半个小时。”小鸹子冷不丁地说道。
“半个小时?说笑的吧。”虽然我不怎么相信普通人能在水下活动半个小时,但想想王鸹子那副鱼脸,我莫名觉得还是有可能的。
又过了十分钟,中年人突然从水中浮起,肩上还扛着一动不动的蛙人,他游到船舷边,由于吊船的船舷很低,船上的人直接将蛙人拽拖到甲板上,中年人也踩着船舷旁的轮胎上了船。
紧接着,吊船的吊机启动了,拖拉机般的“咚咚”声打破了河谷的寂静。与此同时,延舅一下翻跃过路旁的护栏,朝着岸边跑去,小鸹子也紧随其后。
我不知道他们两个要干什么,脚却已踩在了护栏上,就在我要翻过去的时候,湘梅阻止了我:“不要过去。”我见她神情严肃,话语坚决,便收回脚,留在了路边。
延舅跑到岸边,对着吊船大喊。估计是因为吊机的声音太大,船上的人听不见他在喊什么,于是看了他一眼,派了一个人下船,乘着吊船上的橡皮筏子来到岸边。
那人一上岸,延舅就抓住了他的衣领,对着他狂吼。那人也是受不了欺负的主,用手指着延舅,像是要打起来了。就在此时,吊机的声音锐减,我听见了延舅的声音:“不想死就听我的!”这时,我看到吊机下缓缓升起的东西露出水面一角,这一角惊得我脑子一翁。
“快跑!”湘梅突然拉着我往上游跑,还没等我的视线从河面移到前方,伴随一阵突如其来的剧烈震动与呼啸声,水潭中心突然下陷,一个巨大的黑色漩涡绽放开来,顷刻吞噬了水潭和浮船,并往岸边扩大。眨眼间的功夫,岸上的地面也开始不断塌陷,而延舅和小鸹子正踩漩涡的边缘,拼命地往回跑。
短短数秒,我便跑回车旁,回头一看,漩涡已经消失,上游的河水正源源不断地注入半圆形的大坑中,一个横跨河面,侵入两岸二三十米的巨大的圆形水潭正快速形成。
延舅和小鸹子在被漩涡吞噬前,冲上了公路,此刻正瘫坐在地上。河岸距公路少说有五十米的距离,他们俩儿这速度拿到奥运会上,绝对能拿金牌。
我和湘梅姐走过去将两人扶起,“他娘的,幸好钟又把眼镇住了。”延舅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稍显疑惑地看着湘梅说,“小梅啊,这个眼是什么来头,看样子不像是海眼。”
湘梅摇摇头:“潭底那口钟只露出一角,但应该不是降龙钟。”
“我也看到了,黑白两色,不像是青铜。”我补充道。
“泉眼,那时一口阴泉泉眼。”小鸹子走到护栏边,凝神望着潭水说,“刚才不是钟把眼重新堵住了,而是泉眼塌了。”
听他说“阴泉泉眼”我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泉眼有两种,出水的和吸水的,小鸹子口中的“阴泉泉眼”就是一个吸水泉眼,这种泉眼往往是地表水补充地下水的通道,下面往往有巨大的空洞和地下河道。这种泉眼很常见,河水下流,底部形成稳定的漩涡,危害不大,但不知道此地为何要将其封堵。
“浩德,如你所说,那泉眼塌了会怎样?”小鸹子没有立刻回答我,他走到公路的另一侧,从荒草坡里拾起一根带着枝杈的枯树枝,然后又翻过护栏,来在水潭岸边。
这次我们三人都跟了过去,只见小鸹子将枯树枝按进潭水中,待树枝能悬浮在水中后,用力抛进潭中。枯树枝先是枝桠浮在水面附近,枝干沉在水下,而后缓缓向下游飘去。“自然形成的就没有什么影响……”小鸹子甩了甩手上的水,湘梅见状给了他一张纸巾,他不好意思拿着,结果湘梅直接牵起他的手,亲自给他擦:“羞哒哒的,像个姑娘!”
我看了看河谷两岸,确实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只不过就是凭空多了这么大的一湾潭水,搭进去不少人命。随后,我们四人又在岸边待了半个小时,结果依然遗憾,那一船的人没有活下来的,连尸体都没有。
经过这突如其来的折腾,大家的身心都疲倦了不少,接下来的一段路程,车里很沉闷,后排两个睡着了,延舅专心开车,而我则一直在研究地图。
“升仙,鬼脊,龙潭,天门”这四个提示词我只在地图上找到了升仙村,也就是我们正去的地方。“鬼脊,龙潭,天门”看遍整个秦岭地图,我都没有找到,要说龙潭和天门有可能是湖泊和石门之类的,但鬼脊究竟是个什么类型的提示,“脊”字应该是路或者某座山,鬼的脊椎……
(梨树文学http://www.lishu12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