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俊成率领着军队,毫不见外地闯进了京城之中,京城中原本的驻地禁军此时还没有回来,一座偌大的城市此时可谓是空门大开。 陈俊成的士兵与陈云翔仅剩的将士短兵相接,但凡长了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这是一场压倒性的战役。
一时间,刚刚还沉浸在战事胜利喜讯中的人们又开始人人自危,陷入了抱头鼠窜的狼狈局面中,刀剑无眼,昔日繁华的京城瞬间便沦为了兵戈之地,京中将士们枕戈待旦也无法抵挡这燎原之势的战火。一场战役打出了倾盆暴雨浇起三尺青烟的乌烟瘴气来,整个京城沦为了人间炼狱。
皇宫中的战报一封接着一封地递来,陈俊成的大军好像捕鱼之网,过一日便要将网收紧一些,直把皇宫这条大鱼牢牢地网在其中。
皇宫早就在战事一开始的时候就成为了风雨飘摇的海面上一条摇摇晃晃的小船。
船上得人鬼哭狼嚎、仪态尽失,唯有陈云翔还是不动如山般的泰然处之,就好像这一起都与他无关。
外面有陈俊成与公孙慕云带兵,猫玩耗子似的与禁军周旋,而宫中又是另一番景象,公孙牧野早已联合了众多大臣,这些文人武将沆瀣一气,像是从皇宫中心烂掉的一股酸水,要一起将这看起来冠冕堂皇的金銮殿腐蚀个干净。
京城之外,丁瑶住在陈俊成安排的军帐中,每天都要打探前线的情况,她心中好像怀着一点期待,期待从他们口中听到一点关于陈云翔的事情,但是另一方面却又害怕,害怕听到什么她不想要的结果。
入夜,陈俊成又披着一身血衣回来,身上是战场上遗留的硝烟与鲜血的味道。丁瑶不躲不避地迎了上去,焦急地问道:“你有没有怎么样?前线什么情况?”
陈俊成一边将重甲换下,一边答道:“我没事,前线也没有多凶险,只不过是在外面立威罢了,我们用兵牵制住皇宫中的那些老顽固,好让最终的结果看起来更加名正言顺一些。”
丁瑶了然地点了点头,说道:“那些人都投降了的话要怎么办?逼宫吗?”
“对,逼宫。”陈俊成看向丁瑶,问道:“如果逼宫那天陈云翔誓死不投降的话你打算怎么办?一定要留活口吗?”
陈俊成问出这句话的时候神情堪称冷漠,但是丁瑶此时却不在意这些了,只是急切并坚定地说:“对,不论怎样一定要留他一命,我,我有话想对他说。”
陈俊成看着丁瑶半晌,点了点头道:“那好,既然你心意已决,那我争取那天亲自去宫殿上吧,只要不是公孙家的人逼宫,就没人能要了他的命,放心吧。”
丁瑶表面点了头,可是陈俊成看得出来,她根本放心不下,想了想他又补充道:“不然那天带着你去,你亲眼看着总行了吧,有你在,也能稍微牵制一下陈云翔。”
丁瑶闻言眼睛一亮,问道:“我也可以跟着吗?”
“当然,只要跟着我,最后禁军肯定都被我们打老实了,一路走到皇宫去就可以,你只要跟紧我,我一定护你周全。”
“那好!”丁瑶脸上瞬间绽放出光彩来,仿佛一下就将连日来被战乱摧残的憔悴神色洗了个干净。
另一边,皇宫中。
陈云翔闲坐于雍章宫中,懒懒散散地靠坐在椅子上,面前斟了一杯酒,酒壶放在不远处的地方,这是一套白底青花的酒壶,是陈云翔最喜欢的一套酒具,杯中的酒也是陈云翔珍藏起来的春风渡,当时还是年终岁末,陈云翔邀丁瑶一同来品酒……如此稀罕的东西,此时被陈云翔一股脑的找出来,颇有一点铺张浪费似的。
陈云翔自斟自饮,嘴里哼着不知多少年前在烟花阁听过的小曲儿:“重拾胭脂粉,再描垂珠眉,看铜镜映得花钿妍媚,掩不住星星鬓,自泪垂……”
陈云翔这边优哉游哉,那边廖世忠却像是火烧了眉毛一般跑了进来,这已经是他第三次跑进雍章宫中了。
“陛下,哎呦喂,您就听奴才一句劝吧,快从暗门里出宫去躲躲,眼瞅着那反贼就要打上门来了呀!”廖世忠急得说话不喘气,陈云翔听在耳朵里却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他道:“急什么,有些事情躲是躲不过的。”他伸手指了指上面,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听天由命。”
廖世忠要急哭了,偏偏陈云翔像是寻常赏花似的,根本不动地方,他留也不是,走也不是,心焦地在门口绕圈圈。
陈云翔又抿了一口酒,忽然抬头问道:“他们打到哪了?”
“皇宫城墙根下了,马上就要从偏门进来了!”
“哦。”陈云翔低眉敛目,明明答应了,却像是没听见一般,仍旧暗自品酒。
陈云翔独自喝了一会儿,却见廖世忠还是守在门口没走,便不由得苦笑一声:“廖公公啊,怎么人都走了就你还赖在朕这里呢?”
“奴才……奴才……”廖世忠平日里一副三寸不烂之舌此时却好像没了用武之地,支支吾吾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陈云翔悠悠长叹一声,道:“不必朕明说,真的打算想必你也看出来了,何必明白在这儿陪着朕,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奴才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廖世忠忽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竟是任陈云翔怎么说也不动一步,他声音尖细中带着苍老,实在是在这皇宫中好多个年头了,打陈云翔登基以来,就是廖世忠陪在身边,陈云翔一时间竟然也有些心酸。
廖世忠操着他那一口尖细嗓子说道:“陛下,奴才也累了,不想走了,不如让奴才陪您一会儿,那桌上的酒不知能否赏奴才一口。”
陈云翔捏着酒杯的手忽然一紧,笑道:“这酒是好酒,怎么能给你。”说罢竟然一仰头将他刚刚还小口品着的春风渡干了个干净。
“陛下?”廖世忠登时睁大了眼睛,双手都不由自主地哆嗦起来,原本就有些娘娘腔的老人儿眼圈倏地就红了。
陈云翔笑着摆了摆手,接着站了起来,绕过跪在地上起不来的廖世忠,嘴上说道:“既然你不想走,那朕躲着你总行了吧,朕自己走。”
陈云翔脚步轻松地离开了雍章宫,唯独留下了这个在皇宫中活了半生得老人家跪伏在地上痛哭流涕。
另一边陈俊成他们一路砍瓜切菜一般地飞掠而过,不一会儿就攻破了皇宫的把守,公孙牧野与陈俊成联手,很快就控制了整个皇宫。听话的已经为人所用,而不听话的,公孙牧野就直接让他血渐当场,原本雕栏玉砌的皇宫一瞬间变成了修罗地狱。
丁瑶看着自己前几天还好端端住着的皇宫一夕之间变成这幅样子,强忍住了心中的不适。她紧紧跟着陈俊成,每当陈俊成挥剑砍人的时候都要下意识地护住丁瑶,不想让她看见这等凶残的场面,但是丁瑶却觉得没有必要,她早已见识了后宫之中种种肮脏龌龊的事情,相比起这样直截了当地杀人,那样杀人于无形才更为人不齿。
“俊成,怎么不见陈云翔的身影?”
“他是皇上,应该有专门的地方供他躲避才是,现在说不定在哪条密道里呢。”
“他会不会在我们之前被别人撞上?”
“放心吧,就凭他的武功一般人还是动不了他的。”
这段对话重复了不止一次了,但是丁瑶好像就是安不下心来,一颗心噗噗腾腾地跳个不停,就像是在预兆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丁瑶跟着陈俊成在皇宫中兜兜转转,金銮殿是第一个去的,接着是雍章宫,但是不论他们去哪,就是看不见陈云翔的影子。
丁瑶心跳得越来越快,就连眼皮儿都跟着起哄地跳了起来,她总觉得有什么不详的预感在笼罩着她。
“陈云翔到底在哪?”丁瑶忍不住再次问出声来。
陈俊成安慰性地拍了拍她的手,说道:“还有那么多宫殿没有找,后宫三宫六院,哪能那么快就将他找出来的?”
丁瑶心知如此,却没有办法迫使自己平静下来,只能焦头烂额地跟着陈俊成穿梭在自己熟悉得不能更熟悉的皇宫中。
忽然,南边传来了一个声音,丁瑶闻声猛地抽了一口气,她不顾陈俊成的阻拦掉头就朝那边狂奔而去。
陈俊成刚想追过去,却被途径这边的一队士兵拦住,向他报告情况。陈俊成一时间无法离开,眼睁睁地就看着丁瑶朝着那声音发出的方向越跑越远,渐渐看不见了。
丁瑶心脏几乎要冲破喉咙跳出来,她拼命地朝那边奔跑着,南边……那是……废弃不用的冷宫吗?
丁瑶胡乱猜测着,脑中早已乱成一团,因为此刻吸引着她前去那边的不是别的声音,竟然是她落难之时夜夜陪伴着她的那阵笛声!
笛声悠悠咽咽,似乎道尽了亡国只恨、离别之苦,喝着丁瑶满眼的鲜血与狼藉,凭空生出了一股凄凉之感。
丁瑶听着听着就落下了泪来。
原来一直以来都不是陈俊成,原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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