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不忍见他为难,可蓉若湘心底别扭,就是说不出那种为他心疼的话来。
抬眼睨了陈云翔一眼,蓉若湘又道:“其实皇上大可不必这么为难,直接遂了公孙家的愿,惩处了我便是。”
“你当真这么想?”陈云翔眯眼,眼底明明灭灭,晦涩莫名。
“嗯,这是最好,也最快的解决办法。”蓉若湘掀唇,抬眼望着远处虚空,轻声道,“惩处了我,这件事便到此结束吧。”
不论是蓉家还是芸娘,都不要再因此事而受到牵连了。
“你……”陈云翔神色复杂,心底更是五味杂陈。
他又何尝不知,这是最直接,也最有效的办法?
可他原本的目的,是她手里的那块牌子,而不是真的惩处她!更不是,为了遂那些人的意而惩处她!
“此事朕自有主张!”冷冷丢下这样一句,陈云翔直接拂袖而去!
“皇上!”蓉若湘还想再说什么,可陈云翔已然头也不回地出了宫门,眨眼,就连背影也都看不到了。
“娘娘,您这又是何苦呢。”连翘低叹,对陈云翔来说,蓉若湘这么做,看似成全,可何尝又不是另种意义上的逼迫?
公孙家不断施压,公孙牧野更是直接现身,称蛮夷族不日进京,若此事不能早日解决,恐让蛮夷番邦看了笑话。
一句话,便将整个事件上升到了国之荣辱的地步,迫使陈云翔不得不立刻做出选择。
“可恶!”雍章宫内,陈云翔再次气得掀了桌子。
蛮夷族进京,这么大的事,公孙牧野居然一直瞒着!
更重要的是,蛮夷族人虽然递来的降书,可他根本就还没回复,更没有点头答应,谁给他们的权利进京!
“皇上,影子传来消息,蛮夷部族首领,确实已经入关了,按照脚程来算,最多三天,就会抵达京城。”廖世忠小心翼翼,低声禀道。
“传旨下去,宸皇贵妃打入冷宫,降为嫔位!太傅蓉林国教女无方,削去爵位,罚俸三年!”陈云翔咬牙,到底,还是忍痛下了旨意。
只是,这道旨,看似是惩处了蓉若湘,实际却是,惩治了整个蓉家!
蓉林国无子,偌大蓉府本就无人继承,现下更是被削了爵位,或许不用等他百年,这蓉家就已经败了。
“我早该想到的。”旨意下达长春宫,蓉若湘沉默半晌,终究还是忍不住掀了掀唇角,嘲讽似地笑了出来。
陈云翔那么恨孙太后,那么恨蓉家,怎么可能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到底,她还是有些太天真了啊。
……
泰和三年夏,蛮夷族潼关兵败降,部族首领察丹率使团进京,正式递交降书,并和亲。
不管察丹是谁放进关内,又是如何到的京,现下人已带着降书到了京城,又送来了和亲的公主,即便再是不愿,陈云翔也不得不摆出一副迎接的姿态来。
这日,朝露台大摆宴席,宴请察丹及其胞妹公主灿。
“大鲁皇上,我大蛮虽败,但灿是我嫡亲胞妹,所以,她的婚事,我还是希望能由她自己做主。”察丹执杯起身,隔空敬了陈云翔一杯,丝毫不见战败的气懦。
“首领难道不知,和亲的公主历来都只有进宫这一条路?”陈云翔眯眼,在此之前,他也与察丹打过不少交道,自然知晓他对这个胞妹看得有多重。
换言之,若是这公主灿能够进宫,那他,势必又会得一大助力。
“察丹说了,察丹只灿这一个妹子。父母离世前曾交待察丹,务必要照顾好灿,而察丹现下却亲自将她送来异国,已是有愧于她,更是辜负了父母,所以……还请大鲁皇上海涵。”察丹再次请求道。
蛮夷族并非真的是冥顽不化的蛮夷,他们自称大蛮,意思是有力气的勇士。
只是,相较于大鲁这些所谓大国臣民,他们的确更像是森林的野兽,凭借自己地气力觅食,争夺地盘。同时,保护自己的家人,不让他们被别的任何人事伤害。
一如现在的察丹,陈云翔几乎可以肯定,若是他拒绝了察丹的请求,那他便是拼着战端再起也会立刻呆着公主灿离开。
“首领对令妹的疼爱之情,真是另人艳羡。”陈云翔半真半假的回了一句,而后续道,“在场的青年才俊也不少,不如就请首领好好替令妹选选吧。”
言下之意,竟是允了察丹的请求。
察丹大喜,立刻举杯拜谢。
公孙芷云端坐在上首,冷眼看着这出宾主尽欢的戏码,心下冷笑连连。
这些人,包括她那好父亲在内,有几个还记得她的皇儿,有几个还记得,今天是她那还未来得及出世的皇儿的头七!
“皇上,臣妾有些不适,先行退下了。”冷着脸丢下这样一句,也不管陈云翔是否同意,公孙芷云直接起身离了朝露台。
“娘娘……”回凤鸣宫的路上,明玉几度张口,想要劝说,可话到嘴边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在她看来,公孙芷云完全没必要这般与陈云翔置气。
毕竟,太医也说了她虽然身子受损,可也不是没有受孕的机会啊。
“走吧,去冷宫瞧瞧。”朝露台君臣同乐,这样的热闹,怎能少了曾经叱咤一时的宸皇贵妃?
秋水殿。
殿前有些破败的院子里,蓉若湘褪去一身华服,只一身素衣,抱着堆等着浣洗的衣裳立在那里。
旁边的井口边上,小遥正吃力转着滚木取水。小遥的脚边,摆着个破旧的木盆,木盆里已经有了浅浅地一层井水。
蓉若湘本来是要自己动手,可小遥说她虽年岁不大,可确实干惯了这等粗活的,坚持不肯让蓉若湘帮她。
而公孙芷云进来的时候,恰好就见到小遥再次将想要帮忙的蓉若湘拉开:“冷宫孤寂,本宫以为你会饿死在这冷宫里,没想到……你这丫鬟倒是忠心。”
公孙芷云冷笑,皱着眉头直接踏进了院子。
明玉跟在身后,见状立刻进屋搬了张还算完好的椅子,擦了擦,而后又铺了张帕子在上面,这才扶着公孙芷云坐下。
“你来做什么?”蓉若湘蹙眉,怎么都想不到第一个来这看她的,竟然会是恨她至极的公孙芷云。
“怎么,见到本宫,都不知道行礼的么?”公孙芷云冷着脸挑眉,跟着,不等蓉若湘答话,便又自顾地冷笑了起来,“也是,先前你还只是姑姑时,就不曾将本宫放在眼里,何况现在,虽被降位分,可好歹也是个嫔位不是。”
“你想说什么?”蓉若湘眉头皱得更深,直觉公孙芷云有些奇怪,可具体的,又有些说不上来。
公孙芷云垂眸,把玩着尾指上的假指甲:“也没什么,就是忽然想起,好歹你我相识也这么多年了,可似乎却从未好好地一起聊过,故而特意来看看你罢了。”
语落,公孙芷云忽地抬头,就那么定定地望着蓉若湘,而后一下子笑了起来。
不能否认,公孙芷云也是美的。尤其,是当她笑起来的时候,那双明而亮的桃花眼,当真犹如三月里地桃花一般动人。
可现下,那双本该动人心弦的眼底,却盛满了阴翳!
“你到底想说什么!”蓉若湘忽然有些不寒而栗,这样的公孙芷云,就好像是蛰伏中的毒蛇一般,当真是让人胆寒。
“没什么,就是想问问你,你知道当一个可爱的小生命自你体内诞生,与你血脉相连之时,那种其妙的感觉吗?”公孙芷云噙笑,柔声问道。
蓉若湘不语,只是护着身后的小遥,满眼戒备地盯着明显有些不正常了的公孙芷云。
公孙芷云也不介意,只是又再笑了笑,而后续道:“我倒是忘了,你根本就没承宠,又哪里来的机会体会这种其妙的感觉,不过……”
说到一般,公孙芷云故意顿住,然后阴恻恻地望向蓉若湘,狞笑道:“很快,你就会体会到另一种其妙的感觉了。”
另一种,与之类似的,失去至亲的感觉!
“哈哈!蓉若湘,等着吧!这一天很快就会来的!”
小遥缩在蓉若湘身后,待公孙芷云大笑着走了之后才敢冒了个头出来:“小姐,我怎么觉得这皇后娘娘这么渗人呢。”
“嗯,你也看出来了啊。”蓉若湘低声呢喃,公孙芷云,你到底想干什么呢?
公孙芷云想干什么,或许连她自己也不知道。
这一刻,她心底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报复!
她要为她那还未来得及出世的孩子报仇,她要蓉若湘生不如死,万劫不复!
“皇上,底下人说,皇后去了秋水殿。”
公孙芷云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人把她的行踪上报给了陈云翔。
陈云翔眉头轻皱,下意识朝秋水殿的方向望了一眼。
廖世忠会意,立刻又俯身轻声禀道:“皇贵妃没事,皇后只是坐那说了会话就走了,不过皇后的样子,看起来似乎有些不大对劲。”
“嗯。”陈云翔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然后举杯,借着喝酒的空档低声吩咐道,“看好皇后,另外……多派些人去秋水殿。”
廖世忠领命,直接行礼退下安排去了。
同样的事,也发生在孙太后的宁寿宫。
得知公孙芷云去了秋水殿,孙太后也是第一时间吩咐多安排人去秋水殿,务必确保蓉若湘不再受到任何伤害。
只是,孙太后怎么都没想到的是,这一次,公孙芷云要对付的,根本就是她自己!
蛮夷族战败投降,蛮夷族公主和亲,挑了半晌也没挑出个合适又合意的。
而此时,他们已在京中耽搁月余。
除了战败的赔偿事宜,就连以后的进贡以及通商事宜都早已商定。
无奈,部族首领只能奏请先行回程,至于蛮夷公主灿,则留于京中,由陈云翔做主,自行婚配。
陈云翔欣然允诺,并亲自将蛮夷首领察丹送出了城。
自此,蛮夷部族并边关战事一事,总算暂时告一段落。
“如此,他也能松口气了吧。”
秋水殿,得了消息的蓉若湘低声呢喃,心下也是松了口气。
“什么时候,你竟变得这么地关心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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