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到冬月,忙完今玥婚事的大夫人又开始重新掌家了,今溦也解了禁足。
“以前也是辛苦你一人了,以后就让老二媳妇帮衬着,你也好有歇气的时候,绣房就还是她管着吧,至于厨房就还是你继续管着吧。”
樊老夫人发了话,三夫人纵然心里不痛快,也只得马上交付了厨房的事。
大夫人接手重新处理霂府内院事情后,听说将府里的厨房狠是整顿了一翻,将厨娘管事嬷嬷换了好些人,一时间抱怨惶恐声皆有,都望着梅香院的风向行事。
而今夕的日子就没那么好过了,三夫人的脸色一天比一天难看,不是抱怨厨房的东西越来越难下咽,就是指责绣房的绣娘针线不好,三天两头的砸东西,三房也是人人噤若寒蝉。
那时是与二夫人一起分别接管厨房和绣房,可如今偏偏就她管厨房的事儿被收回了,这让一向心高气傲的三夫人简直如鲠在喉,连水都难以下咽。
更别提还有一个花姨娘时刻刺她的眼了,如今三房已经连换了好几个大夫来瞧病了,都说是心火太旺了,劝解要清心解郁,可三夫人嘴角的泡是一个接一个往外冒,连喝清汤稀粥都得小心翼翼了,气得她又砸了一套定窑的粉彩棠梨茶盏。
今夕她们去请安时,时常是踩着一地碎渣进屋的,今溦自从解了禁足后,到时谨言慎行了许多,虽然依旧时不时刺上今夕俩句,但是也不再时时暗讽讥笑。
“这是怎么了?怎么手脚冻得通红,头上还有水渍……”,刚请完安回院里的今夕,一脸不解地望着低头抽泣的蝶衣,“又和厨房的烧火丫头拌嘴斗气了?”
“无事”,彩衣连忙从屋里拿了锦帕给蝶衣擦头,“不过是这丫头手脚毛毛躁躁,再加上昨儿下了雪地滑得很,她又人小力气少,结果摔了个大马哈,这不一路哭回来的。”
“这倒是是个事儿,原也怨不得她,如今这天是越来越冷了,大厨房又离得远,往往水提回来就冷了一半了,到以后雪没了脚了,就越发艰难了。”蕖叶也抱怨道。
“咱院里不是有间小小的厨房,灶头什么的都有,要是生了火烧水的话,岂不便宜许多。”
彩衣一翻话说得在理,蕖叶听了只点头。
“哟,我到忘了这茬了,以前觉得那小厨房脏乱懒得去打理,如今想来这倒是个法子。不过这事儿,姐儿要不要和夫人说……”,蕖叶还是谨慎问道。
“终究还是要说的,说了就过了明面了,省的以后让人嚼舌根,虽然这院子近着后花园,但是打理园子的丫鬟婆子们个个不是睁眼瞎。过些时候吧,我去与母亲说说”,今夕叹道。
三夫人瞧她的眼神就跟这冬天里的罡风似的,刮得人骨头阵阵发麻冷疼。
“哎呀,妹妹那小院里也要生火开灶,那是不是过阵子,妹妹还想着掌家不成……”,今溦不咸不淡地嘲讽道,脸上的神情不以为然,却不知她这话也刺了三夫人的耳了。
“天寒地冻想生个火,到也无不可,可这炭火银子谁出啊?事儿虽小可也得回来你祖母才成。”三夫人喝着清心苦口良药,看着今夕的眼神恨不得戳几个窟窿出来。
“这寒天苦地的,可怜这孩子了,快过来让祖母瞧瞧,可别冻坏了手……”
樊老夫人听了三夫人的回话后,立刻将今夕拉到跟前瞧了翻,才又说道:
“炭火银子就走松鹤院的账面吧,这些银两我这老婆子倒还省得出……”,说完樊老夫人拉着今夕仔细地叮嘱着别着凉了受冻了,连正眼也未瞧三夫人一眼。
那之后,今夕再去芍药院请安,三夫人不是病了就是歇息了,次次被丫鬟们挡了回来,连三夫人的面都瞧不上,今夕虽然心里苦笑,可还是早晚安一次不敢落下。
“妹妹这是何苦呐,冰天雪地要是着了凉,冻着做女红的手了,祖母还不知得伤心成什么样了,母亲啊近来就是心烦,看着有些人就跟眼中刺似的难受啊……”,从屋里出来的今溦,瞧着今夕一脸霜雪的模样,眼角的笑意可是藏不住,时不时地暗讽一翻。
等到了腊月,雪花铺天盖地洋洋洒洒,如鹅毛似柳絮,瞬间就覆盖天地间,老夫人终是发话了免了各院里姐儿哥儿们的早晚请安,如此今夕才轻舒一口气。
清晨,天还未亮,屋外白雪皑皑,冰天雪地,银装素裹的琉璃水晶世界,今夕支起窗子,望着屋外冰雕玉切的皎洁天地,窗外的腊梅悄然绽放,淡淡的暗香杂着冰雪的清冷气息灌入心肺,让人一时神清气爽。
“哎呀,姐儿,可别着凉了……”,蕖叶一进屋立时就要将窗子关上了。
“腊梅开了,像不像别院……”,今夕一头乌发垂地,只着了素色单衣,怔怔地望着窗外,像是想起了什么,眼底一片冰雪琉璃世界,墨玉般的眼眸如深潭寒月。
“姐儿,难熬的时候都过去了。”蕖叶轻叹一声,停了关窗子的手,连忙将羽纱披风与今夕披上,又将烧好的手炉放她手上,这才去叫彩衣准备洗漱热水,让蝶衣进来沏茶。
手捧着宣窑玉兔手炉,阵阵暖意立时涌上心头,鎏银熏炉里是新换上的兰香丸,清幽又有丝甜腻的清香飘来,几个炭盆里炭火烧得通红。
望着窗外“玉质紫金衣”的腊梅,今夕仿佛看得了别院里静静垂泪的总角丫头,望花园里偷偷啜泣的豆蔻青衣,还有侯府里流干了泪水的冷眼望着流年逝去的深院剪影。
时光像是一面镜子,映着不断变化的不同面孔,将今夕的思绪带回到许久以前。
“姐儿,再不洗漱,待会儿就晚了……”,彩衣端了洗漱的热水进来,蕖叶滴了几滴蔷薇花露,先让今夕用青盐漱口,又将她的衣袖挽起伺候着洗完脸。
“姐儿平时都是梳环髻,今儿梳个蝉翼可好……”,彩衣拿着青玉梳梳着今夕乌发问道。
“还是梳个螺髻吧,简单省事些……”,今夕想了想说道。
纤秀的十指上下翻飞,一会儿精巧的螺髻就梳好了,一旁的蕖叶从五彩填漆嵌珠玉檀香妆奁匣子里,拿出今夕平常戴的鎏银牡丹头面和玉簪子,却见今夕直摇头。
“今儿戴那支祖母给的累丝垂珠凤钗吧”,今夕话落,蕖叶虽有些诧异还是照办了,又在一旁的发髻加了一支小巧的兰花青玉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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