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J和赵树斌走在操场上,远远看着坐在轮椅上的邢华宇——瘦骨嶙峋,头发也掉了很多,看上去就像个病怏怏的小老头。 %77%77%77%2e%76%6f%64%74%77%2e%63%6f%6d
“那孩子太可怜了。”赵树斌满脸惆怅,边走边说。
“我跟赫敏先前来过几次,就在他母亲病发自杀后没几天。”TJ的口吻也充满怜悯,“他们一家都真是太可怜了!”
“多亏你号召了一些有钱人为他募捐,那孩子才能活到现在啊!”赵树斌眼眶都已经红润。
TJ没有说话。心里也是一阵酸楚。
“你这次去北京应该有收获了吧?”赵树斌转移了话题。
“嗯,我想——所有的谜团也是时候解开了,也该向你老赵汇报一下。”
“好,那一会儿我们找个地方细说,先去看看那孩子吧。”
徐天九点了点头。
两人来到邢华宇面前,近距离看着这个可怜的小孩,看着他脸上自然流露出的纯洁无暇的笑容,两个大男人心里在流泪。
“赵伯伯,徐叔叔,”邢华宇声音不大,“谢谢你们又来看我。”
赵树斌微笑着摸了摸华宇的脑袋。脑袋在那副瘦弱的身躯上显得特别的大,最近已越发明显。
“华宇,怎么样,小说写了多少字呢?”
TJ也不问身体怎么样之类的废话。上次听说邢华宇在写侦探小说,想起来就随口问问,语气却很诚挚。
“写了七、八万字了。”
邢华宇的双手就放在胸口前,看上去就像是瘫痪了一样。这样的一双手竟然能写出七八万字,简直不可思议。TJ差点后悔问这个问题。
“我在这里有个好朋友,我叫他小智哥,他今年十四岁,人很聪明,认识很多字,只是车祸锯断了腿——这几个月都是我口述,然后他在电脑上打字,我们两个人一起写小说。”
“哦,侦探作家组合,真棒!”
TJ推着轮椅,三个人沿着操场跑道缓缓而行。许多病人和家属都在操场上活动,春日的暖阳明媚,却又不猛烈,这样的天气在成都很短暂。
“徐叔叔,能不能请你帮我个忙?”邢华宇看着前方的操场,估计这时候扭头回望TJ,对他来讲都太困难了。
“嗯,说来听听,看我能不能做到。”TJ语气很温和。
“小智哥的父母在车祸中死了,家里面其他亲戚都不肯领养他,再过段时间他恢复差不多了就要被送到儿童福利院,你能不能帮帮他,让他也留在这里,这样我就能跟他一起写侦探小说。”
“那我找这里的领导再谈谈吧,如果能找到社会影响力大的人支助他,让他也长期住这里应该是可以的,我想没问题!”
“谢谢徐叔叔——对了,我可以问你个问题吗?”
嗯哼。TJ耸了耸肩。
“上次听赫敏姐说徐叔叔脑子里有邱叔叔的记忆,是不是真的呀?”
“呵呵,应该是真的吧,不然我怎么会这么聪明!”
“哇哦,好棒!我小说的主角就是徐叔叔,我要把这点加进去,具有超强大脑的神探TJ,等我写完一定会有很多人喜欢。”
徐天九和赵树斌却收起了笑容,脸色变得僵硬,而后陷入深深的惆怅之中。
赵树斌拍了拍邢华宇的肩膀,“好孩子,用心好好写……”他说着说着就哽咽,而后捂着嘴,五官都向鼻子中心收缩,眼泪留了出来。他尽量不发声,不让邢华宇发现。
当然,孩子根本没法回头,“渐冻人”病魔已经吞噬了他的全身,正在朝他的心脏蔓延。这孩子留在这世上的日子没几天了。
徐天九从北京回来后没多久就来了这里。中途去拘留所见了董老大,从这位等待宣判的夜店股东那里得知了一些关于无名女尸——刘馨的情况,刚回到鲁学勤家中,拿到自己手机后接到的第一个电话,竟然是这里的工作人员打来了,得知邢华宇的情况后他约了赵树斌一起来。
渐冻人症最可怕之处在于,病魔先是让人的手脚不能动弹,而后是身体的各个部位。人在死亡的最后一刻,大脑却完全清醒,当病魔吞噬心脏,呼吸从不顺畅到停止,大脑也都完全地清醒。
痛苦而漫长。就好像亲眼目睹自己的死亡过程那样痛苦而漫长。
离开康复中心以后,TJ和赵树斌去了一间茶坊,两人各点了一杯云南红茶。
“这孩子一家都太可怜了。”
赵树斌还没能从刚才的情绪中走出来,人老多情可能说的就是这样吧。
“老赵,暂且抛开邢志国自身的过错,害得他们家毁人亡的,其实还有一个罪魁祸首!”
“哦?”赵树斌回过神来,“说来听听!”
“卢-文-洁!”TJ说出这三个字时,心绪很复杂。
“是卢文洁?果然是这个女人,你都查到些什么?”
赵树斌有些激动,这时候服务员刚好把两杯红茶送过来。
“准确的说——这次并没有查到实质证据,这次只能依靠纯逻辑推理!”
“那你说说看!”赵树斌端起桌上的红茶,放到嘴边吹了几下,眼睛一直看着TJ。
“这样吧——”TJ整理了一下思绪,“从那具十六岁的无名女尸——刘馨开始说起吧——”
“邢志国为什么要杀死这个未成年的夜场少女?这个问题我想了很久,唯一的答案只能是卢文洁设计的一个圈套,从目前来看,卢文洁不可能对邢志国产生任何感情,先前的分析都错了,这一点我后面再解释——”
赵树斌放下还有些烫的茶水杯,点了点头,“你接着说。”
“卢文洁设下圈套让邢志国杀死了刘馨,目的只有一个——为了进一步控制邢志国。试想一下,一个特警一旦犯下杀戮,卢文洁等于是抓住了邢志国的一个致命把柄。至于她设下的圈套——我从北京回来后立即去拘留所见了夜店的负责人董老大,从他那里得知了一些刘馨失踪前的事,他说刘馨那段时间好像发了一笔横财,无意中说过是有个傻警察送钱给她花。”
“这个所谓的傻警察难道是邢志国?”赵树斌疑惑道。
“应该是他。所以我说这是卢文洁设下的圈套,她很可能跟刘馨串谋好,一起勒索邢志国,邢志国毕竟是公务员,在夜店喝醉了酒或许被拍下些不雅照的话,影响会很不好,而卢文洁特擅长这些招数……”
*
某酒店一楼咖啡厅。中午十二点四十五分。咖啡厅里坐了很多人,大多数都是外地来参会的嘉宾代表,利用午休的时间喝杯咖啡,算是忙中偷闲,这也倒符合成都悠闲自在的慢生活节奏。赫敏原本没有这种小资情调,但是今天她要和一个网友见面,也就乘着这个时间段约在了这里。
咖啡厅里冷气很足,但是当赫敏见到这位女网友时,她差点惊出一声冷汗,随之而来的还有隐隐的不安。“重生者J”不是别人,而是她一直怀疑的卢文洁。
“是你?”赫敏看着对方,脸上除了惊讶更多的憎恶的表情。
“没错,是我。”卢文洁脸上带着微微笑容。笑得很从容。
赫敏利用中午午休的时间,在这间星级酒店的一楼咖啡厅答应约见了“重生者J”。正直午餐后,咖啡厅里坐了很多参会的嘉宾。会议为期三天节奏紧凑,午休时间品一品咖啡倒有些忙里偷闲的意思。
卢文洁穿着一条白色连衣裙,素颜淡妆,端坐在赫敏对面,看上去挺优雅,脸上甚至不乏清纯之美。
“你究竟是什么人?”赫敏这是第一次近距离看着卢文洁,她一头乌黑的长发泻在肩膀上,看上去文静优雅。
“跟你一样,是个女人,而且是个对你来说毫无威胁的女人。”文洁看着赫敏,一直保持微笑,“你的眼睛真美!”
赫敏厌恶地侧了一下脸,然后嗤之以鼻,“你故意在网上接近我,然后又约我见面,你到底要干什么?”
文洁端起面前的咖啡杯,轻轻啜了一口,“你心里应该有很多疑问,难道就不想当面问问我?”
“你——”赫敏看着举止从容不迫的卢文洁,突然间感觉到这个女人上身上有一种莫名的可怕,好像能看穿人的心思。
“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约你出来,就是想见见你本人,真的没别的目的!”文洁的样子看上去挺真诚。
“既然大家都坐一起了,那我倒真的有话要问你,你会说实话吗?”
“呵呵,”卢文洁捂着嘴笑了一下,“你问吧,我应该没必要撒谎。”
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女人,举止优雅温柔,却给人一种可怕的神秘感,甚至有一股隐藏的杀气。赫敏内心有种不安。
看了看周围的人,大白天的又是大庭广众之下,这种不安瞬间被自己的勇气战胜。
“我就开门见山了,刑志国杀死邱云峰这个案子,你究竟扮演着什么角色?”
卢文洁点了点头,“看来你怀疑我也不是一两天了,前段时间到我家来找我的那个女医生,应该跟你一伙的吧?”
——她竟然什么都心里有数,真是个可怕的女人!
“你还没回答我!”赫敏提高了音量。
“好吧,这个问题我一定如实回答你,所有我知道的细节我全都告诉你,绝不撒谎,”卢文洁喝了一口咖啡,“那你耐心听我说,这一切要从邢志国杀死刘馨开始说……”
邢志国跟卢文洁成为了可以“交心”的知己,在他人生最低谷的阶段,经常都去那间夜店找文洁喝上几杯,两人所谓交往只是聊天喝酒而已,从没僭越过男女关系。
卢文洁为了进一步控制邢志国,就像控制徐天至那样——最好是让他杀一个人,于是策划了一起杀害刘馨的阴谋诡计。
文洁叫刘馨偷偷拍下邢志国在夜店喝酒的“不雅照”——喝多了或者玩游戏时的搂抱亲密照等,再教唆刘馨隔三差五发短信勒索邢志国。邢志国为了大事化小,花了一万元买下照片,从此也断绝了与卢文洁的来往。
这时候邢志国妻子的抑郁症已逐渐康复,邢志国也算是骤然醒悟。没想到突然有一天,刘馨再度给他打勒索电话,说要五百万,不然就把这些照片拿去给邢志国的妻子看。
邢志国找文洁帮忙,被告知刘馨赌输了钱欠下巨债,她走投无路什么事都干得出。
“这丫头疯了,竟然跑来勒索你,唉——她再这么下去,死在外边儿估计也没人管!”文洁有意暗示邢志国。
邢志国犹豫不定时,妻子冯娜的手机上收到了一张照片——夜店大门的门牌号。冯娜莫名其妙,邢志国却明白这是刘馨的警告。
卢文洁这时候继续煽风点火,说高利贷的人扬言要把刘馨卖去非洲,叫邢志国再等等,说不定这事就过去了。
“不,等不了了,我妻子的手机都被她知道了!”
邢志国的手机上有冯娜的联系方式,在夜场被人“盗取”不足为奇。
“那要不干脆就让她提前消失!”卢文洁对邢志国说,“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的家庭被这种坏丫头给毁了。”
邢志国犹豫了半天,结果冯娜的手机又收到了一张夜店包间的照片,邢志国终于起了杀意。
“我想通了,只好用最极端的方法了,只是万一连累你的话……”
“女为悦己者容,士为知己者死。”文洁义正言辞道。
卢文洁提前“借”好朋友汪强的房子住了几天,又约刘馨去那里见面商议下一步怎么勒索邢志国,同时又让邢志国当天一路尾随刘馨到这里,找时机动手。
算来算去却没算到邱云峰带着邢志国的儿子也一路跟踪至此,这才有了邢志国杀死邱云峰的后来一幕。
“是你……果然是你……”
赫敏很愤怒,死死握紧了拳头,关节还发出了响动,但她意识到现在绝不是动粗的时候,尽管她心里很想扑上去狠狠给卢文洁几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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