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J从梦中惊醒后,满头都是大汗。 他梦见自己用一把匕首刺入了李薇的心脏,那一瞬间,他意识清醒地叫自己停手,可是手却不听使唤。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对于李薇的死,TJ认为自己难辞其咎。
他随后去了一间名为“初见”的西餐厅吃早餐。这间餐厅买西餐,但是外观的装修风格却是纯中式的院落风格,不过餐盘餐具全是西餐配备。
看似有些不搭调,却反而吸引了很多人来光顾。
TJ上周接到报案才来过这里。当时有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喝醉了,同行的女伴弄不走他,情急之下拨打了报警电话。
处理这种“无效报警”的工作,他虽然是协警,完全可以独立胜任。
那晚,他在餐厅老板的协助下,才把这位牛高马大的年轻人背上了出租车。汽车发动的时候,年轻人的女伴连句谢谢都没说过。从头到尾都没说过一句。
“现在的年轻人真不懂礼貌。”餐厅老板忿忿不平道,他三十多岁,下巴上留着一小戳山羊胡。
TJ没有说话,习惯性耸了耸肩。
“老板,你这间餐厅还真是独特,纯中式外观,却卖的是西餐,看起来还是挺地道的西餐。”
“你可能还想不到,我们最有特色的其实是早餐,正宗的法式早餐,这个最考手艺!”老板自信满满地笑了。
自从来这里吃过一次早餐以后,TJ几乎每天都拉着鲁学勤来,当然,基本上买单的都是大律师。
今早这间店刚开门,TJ就找了个靠窗的位子,窗户是雕花的中式木窗。刚坐下没多久,耳边就传来熟悉的男人声音。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舅舅挺准时嘛!”
“你约舅舅,我哪敢迟到啊。”张全顺半开玩笑地说。
“我知道舅舅这几年喜欢上了西餐,骨子里又是传统文化的追随者,怎么样,看起来符合你的节奏吧?”
“这样的中西结合倒是开了餐饮界先河,不知道味道怎么样。”张全顺说话时一直在观察外甥的表情。(不是简简单单约我吃早餐。)
“舅舅,这里的法式早餐很正点!”
“法式早餐不过就是咖啡、面包和用来涂抹的果酱,有什么正不正点呢?”张全顺有些疑惑。
“舅舅一会儿尝尝就知道了。”
坐了一会儿,服务员送上了两盘刚烤出来的棍子面包和羊角面包,两碟别具风味的杏子果酱,还有两大杯浓咖啡和牛奶等比例混合的咖啡。
张全顺咬了一口羊角面包,口感外脆内酥,喝了一口大杯咖啡,香味浓郁甜腻适中,用手撕了一块棍子面包,沾了点杏子果酱,送入嘴里口感鲜香脆滑。
“舅舅,不错吧?”
张全顺连忙用左手朝TJ竖起了大拇指。
TJ满意地笑了笑,自己也拿起一块羊角面包,沾了沾杯中的咖啡,然后送入嘴里。动作比张全顺看上去更优雅从容。
“舅舅,今天约你来,其实还有点事想问问你。”TJ用纸巾擦了擦嘴角。
“预料之中,问吧。”张全顺放下手中的面包,用纸巾擦了擦手。
“我结婚的时候,婚礼是舅舅一手操办的吧?”
“是。我是你那场婚礼的总管,婚庆公司的人负责实施。”
“婚庆公司是舅舅找的吗?”TJ语气温和,但眼神不知不觉已有些犀利。
“不是。”张全顺摇摇头,“当时的婚庆公司是你母亲一个好姐妹的儿子开的,是你母亲推荐的。”
哦。TJ喝了一口咖啡,“对了舅舅,那间预备房V639,你还记得吧?”
“香格里拉的V639?”
TJ点点头。
“那是不祥的房间,发生过那种事,我怎能不记得,”张全顺表情有些疑惑“对了,你怎么突然提起它?”
“我在查当年李薇自杀的案子。”TJ直言不讳。
“那案子莫非还有蹊跷?”张全顺很惊讶,这一瞬间,好不容易忘却的——家里所有的不幸之事,好像一下全都用涌上了心头。他脸色变得阴沉。
“舅舅,那间预备房究竟是怎么回事,你详细地告诉我。”
张全顺一脸严肃地点了点头,说这件事要从安排外地宾客入住说起。
“我当时和婚庆公司的人一起,提前为所有外地嘉宾都备好了房间,由婚庆公司的人负责发送短信和打电话,告知宾客的房间号,然后宾客对号入座,自己去酒店总台领取房卡。
我曾经告知过婚庆公司,本地有一间咱们万豪旗下的五星酒店,股东们都配有常住的房间,随时可以在婚礼期间调用,所以用不着在香格里拉酒店后备房间,有临时出席的外地宾客,安排到自己的酒店入住就可以。
那间备用房V639,只是婚庆公司的人按照“考虑风险”原则,自行与酒店方交涉,他们是考虑到徐家的社会地位,不敢有任何怠慢,万一出了什么问题,他们至少提前想到了这点,并且还自行订了间房,说穿了就是为了免责。简直是多此一举!”
“集团旗下既然有五星级酒店,当时婚礼为什么要选香格里拉?”
TJ对当时的婚礼的筹备几乎一无所知,主要还是他内心的排斥态度。
“婚礼之所以选在香格里拉,只是看中它作为婚礼现场的那间大厅,容量超过千人,舞台灯光也更专业些。”张全顺解释说。
婚庆公司完全出于自身免责的考虑,所以他们自行和酒店方交涉了一间备用房。这间房并没有通过短信告知过任何的宾客。
“我当时都不知道有这间房的存在!”张全顺摊开手说。
难怪命案发生后,负责办案的民警段一平对此有疑问,他当时就是询问过张全顺和婚庆公司的人,才发现了这点可疑之处。
——主办方的人自己都不知道这间备用房,而婚庆策划方从未邀请过李薇,那么她怎么得知这间房的信息呢?
“舅舅,家里人当中,有没有别人知道这间房的信息?”
“当时是我全权负责。这方面你母亲不懂,她虽然从头到尾也都在关注,但是重心还是在当天的接待宾客上,而你们老二是临时从美国赶回来的,他的性格你清楚,这些事他是不会过问的,天至当时跟你关系闹得很僵,他更不可能……”
张全顺突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提到徐天至的时候,他的脸色更为暗淡。他至今都无法相信自己这个外甥竟然犯下了滔天大罪。曾经还是一对废柴组合,还以为这个外甥生性懦弱,没想到竟然是杀人不眨眼的幕后黑手。
TJ也沉默了许久。
“对了,卢文洁当时和婚庆公司的人有没有什么深度接触?”
“你前妻?你怎么突然问……”
张全顺不难想象,当时前女友死了,新娘似乎自带三分嫌疑。
“卢文洁当时接触的人,只是负责替她化妆和彩排的工作人员,我们这边负责邀请亲朋好友,她和她娘家人都没参与,也参与不进来。”
卢文洁的亲戚不多,说是娘家人负责邀请就行,所以徐家这边和婚庆策划的人也没参与娘家人亲友的邀请工作。
“你是不是怀疑……”
“舅舅,现在不是妄下结论的时候。”TJ面无表情,他似乎不想过多谈论卢文洁,立即就转移了话题,“对了,家里人当中,除了舅舅,还有没有其他人帮忙?”
“你这话问对了。我当时怕自己忙不过来,就叫天慧来协助我,原以为她不会答应,没想到这丫头做起事来倒是挺认真的。”
“我的婚礼,小妹她竟然……”
当时TJ兄妹关系已经闹僵,小妹竟然参与了大哥婚礼的筹办,足见她心里对哥哥并不像表现出那么“憎恨”。
“那小妹知不知道那间房的信息?”
“按理来说婚庆公司没告知我,应该也不会主动告诉她,不过倒是不能排除你小妹主动询问,而对方告诉了她,毕竟又不是什么机密信息。”
张全顺不经意这么一说,TJ顿时陷入了沉思。张全顺还以为是自己不该提起逝去亲人的名字。
TJ回过神以后,拿起面前的咖啡杯,里面的咖啡已经没什么温度了,他还是喝了一小口。
“对了舅舅,妈现在怎么样了?”
“从峨眉山回来后,身体要好多了,不过……”
不过这个词后面接的所有话,全都是对先前的否定,TJ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眉宇间不经意多了两道肉缝。
张玲芳得知徐天至出事以后,当场就一病不起。醒过来以后精神憔悴,和谁也不说话,见到当时特意回徐公馆看望她的TJ也没说话。
连番遭受子女离世的打击,她身心已极度憔悴,得知徐天至竟然就是徐家仇人的“内鬼”——他还亲手杀害了自己的大姐,这点警方已坐实,至于害死徐天慧,虽没证实他的罪行,但他参与的可行性极高,张玲芳内心却极度自责。
“儿子犯下大错,做母亲的难辞其咎。”
张玲芳从头到尾只是说了这样一句话。
然后在徐万豪的陪同下,她去了峨眉山吃斋念佛,修养了一个多月才回到徐公馆。回到家后,每日也只是念经参禅,很少和家里人说话。
“你母亲现在每天都只吃素,每天还要抄佛经,她说这一切都是她和姐夫造下的孽,她这样是为自己和丈夫赎罪。”张全顺说。
徐万豪依然不肯说出他和仇人之间的过节,虽然警方说死去的另一个女疑犯很可能就是那个仇家,但张玲芳还是担心,担心徐天九的安危,担心小儿子徐天尊的安危。同时也对丈夫更加失望。
“姐夫为了保住自己的名誉,不顾儿女安危,如果他肯早早说出来那段仇怨,警方或许能查到线索,结局未必是现在这样……”张全顺也对徐万豪有所抱怨。
“舅舅,等我办完事一定多抽出时间陪陪妈,这之前劳烦你多费心了。”TJ满是愧疚地说。
“天九,你现在调查三年前的案子,最近发生了太多的事,你可别怪我神经敏感啊,每次有事发生,我都是最后一个才知道,该不会天至那案子还有什么问题吧?”张全顺说话时有些惶恐。
徐天至和张佳佳死得那么突然,这案子真的结束了吗?TJ心中至今存有疑惑。
“天九,天九——”
“舅舅——没什么,那案子都结案了。”TJ回过神说。
“我看你好像心事重重的样子,你可别让舅舅和你妈担心啊!”
“我做事有分寸,你别担心,舅舅也要多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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