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雨至今依然是孤零零一人,枯燥的生活令她越累越感到乏味。 身边连个逛街买衣服的女伴都没有,当然,这些都是她自己的性格所造成的,她自己也明白。自从答应赫敏去调查卢文洁以后,她好像找到了新的使命,就辞去了医院的工作,打算一心查案,而且她也下定决心,在年中又一次检察院的公招考试,以她的专业和能力,想要成为一名专职的检察院法医易如反掌。
相比在医院跟病人打交道,她似乎更喜欢跟不会动的死人打交道。
调查卢文洁的工作,田雨的进展却并不顺利,原因是卢文洁出院回到家以后,和父母出门旅行了。
这个是她和赫敏都始料未及的,原本是想假扮康复中心的医生上门回访病人,慢慢接近卢文洁,结果去的时候,才从门卫那里得知了这个消息。中途又去过几次,得知屋主一家还没回来。
田雨在家闲不住,反复查看那具无名女尸的尸检报告,又反复查看赫敏提供给她的关于卢文洁的背景资料。
无名女尸的年龄通过深度化验,范围锁定在十六岁和二十岁之间,而卢文洁今年已经二十九岁,两人之间的年龄相差十来岁,她们之间会是什么关系呢?
思来想去没有答案,试着去本地的医院——有熟悉的医生朋友的医院,调查了右脚脚腕做过手术的附和条件的女性病人,这无异于大海捞针,两个多月下来一无所获。
那具无名女尸的身份还是没有查到。
田雨并未受挫,她今天再次带上了康复中心的“医生证”——有熟人刚好在那里,替田雨“伪造”了一份“真实”的证明。
她再次来到了卢文洁父母的家门口,敲了敲门,里面终于有人回应。
“你找谁?”打开门的是一位五十多岁的妇人。
“请问卢文洁住这里吗?”田雨看着妇人那双“精明”的眼珠子说。
“你是?”
“我是康复中心的田医生——”田雨掏出医生工作证,“是中心让我来做个回访。”
“请进,请进。”妇人的态度立即像变了个人,“我是文洁的妈妈,我这就去叫她。”
田雨在进门处换上鞋套以后,走进了屋子,来到客厅坐到沙发上,肖国贞离开客厅朝卧室区走去,在一间房门口敲响了女儿的房门。
没一会儿,卢文洁就来到了客厅。
“你是康复中心的医生?我怎么没见过你?”
“我们中心有专门负责上门回访的部门,你没见过我很正常。”田雨说话时理直气壮。她本来就是医生。
卢文洁“哦”了一声。也坐到了沙发上,手里端起一个蓝白花纹图案的陶瓷水杯。
田雨从随身携带的挎包中拿出一个蓝色的本子,16开本大小,封面上印有这间省人民医院的康复中心LOGO和字样,她的表情很专注,从挎包中又拿出一张打印的表格,递给了卢文洁。
“你是卢文洁本人吧?一会儿帮我把这个填一下。”
卢文洁一直在观察田雨,她接过表格后,又看了看表格上的红印章,眼神中的狐疑终于有所松懈。
只是一张回访人资料的表格,需要被访者签字。
“田医生是吧——”卢文洁说话时感觉很谨慎,“你这次来回访需要我配合些什么呢?”
“你出院时主治医生应该嘱咐过你一个月后回医院复查,目前过了两个月了,所以中心派我前来了解下你的情况!”
“哦。我情况很好,没必要复查……”
卢文洁面无表情,语气较为冷淡,但她话还没说完,田雨便接过话:
“情况是否良好可不是你说了算!是吧?”田雨语气坚决,态度却很温和。
卢文洁顿时也像换了一张脸,她笑了笑,笑容中自然流露出温柔和妩媚,看样子她不再对田雨起疑了。
“对对对,真是劳烦田医生了!”
田雨随后的问题全部都是围绕着卢文洁的病情展开询问,从言谈中发现卢文洁跟正常人已经没什么两样。
如果当初是假装失忆,目的是为了掩护自己曾经可能参与过“幕后黑手集团”犯罪的事实,那么当案子了结以后,她便觉得没必要再装下去,所以完全像个健康的正常人。
田雨和她交流的时候,很仔细地观察着她的表情和姿态,似乎就像田雨心里推测的那样。卢文洁这个人的性格应该就是那种极为现实,虽然有心机,却又因为骨子里的现实,而不会长时间委屈自己去掩饰某些内心的真实想法。
她真的是这样的人吗?
这种女人在当代的大都市中,似乎随处可见。尤其是那些活跃在夜场夜店的女人。
田雨接触过许多夜店的女病人,这些人在怀疑自己患有性病时,在医生面前展现出女人本性的羞涩,而当她们确认身患奇病时,她们便不再掩饰什么,而是掏出手机给好姐妹打电话,当着医生的面抱怨。
卢文洁是这样的人吗?
田雨虽然没见过她,但是听赫敏描述,以及她曾经的身份背景,无论如何也没法将她和夜店那些个千篇一律的庸俗女人对号入座。
谈话结束后,田雨似乎确认了卢文洁就是个庸脂俗粉,她甚至有些失望。来调查之前,她脑子里有个假象的卢文洁,应该是个神秘富有心机的蛇蝎美女,没想到却是个一眼就被人看穿的“心机婊”,而且俗不可耐。
卢文洁在回访表上签了字,田雨一脸认真的再次叮嘱她多休息,语气完全是医生对病人那种。
“哎呀,太麻烦了,我都说了没事了,真麻烦!”卢文洁却表现得极不耐烦。
这时候,先前一直呆在自己卧室的肖国贞来到了客厅。
“医生,我女儿没事吧?”
“目前看来情况还不错。”
“那就好,那就好。”她接着对卢文洁说,“女儿,时间差不多了,老头子还没回来,我出去看看。”
“哦。”
这一瞬间,田雨留意到卢文洁脸上的表情有些奇怪。这种表情对田雨来讲并不陌生。从前每当有人提到田雨父亲的时候,她第一反应是厌恶,紧接着是失落。她父亲曾经有了外遇抛弃了她和母亲。
卢文洁的父母并没离异,她为什么会有这种表情呢?田雨想了一下,她的家事似乎没必要去理会。
正打算离开时,有人突然敲门,这一瞬间田雨无意中又看到了卢文洁的表情,和刚才肖国贞提起她父亲时差不多,而且还多了丝紧张感。
肖国贞打开门以后,一个消瘦的老头进了屋。
“老太婆,快点去做饭,女儿中午就快放学了。”
“嘿,这老头子,说多少次了,女儿长大了,这不就在你面前……”肖国贞话没说完,卢文洁立即打断了她:
“妈,你就少说两句,爸都那样了……”
“田医生,让你见笑了啊,我老头子换了老年痴呆,脑子时好时坏的。”
田雨没有说话,看了看卢文洁,又看了看从卢文洁身旁走过的老头儿,他压根没用正眼看过女儿一眼。真是奇怪!
老头儿患有老年痴呆,他口中的女儿应该就是卢文洁,他为什么不记得她了呢?可老头明明记得老伴,难道又是选择性失忆?
难不成是女儿失踪以后受了打击,记忆停留在过去,所以不记得长大后的女儿?这种情况还从没遇到过。田雨心里很疑惑。
不过这事似乎跟查案没什么关联,她也就没太在意。从肖国贞家离开以后,田雨更多是在思考卢文洁这个女人的性格。
这个女人怎么会是这个样子?
毕竟曾经也是个二线演员,还嫁入过豪门,身上怎么见不到一丝优雅气质?虽然长相和身材还不错,照刚刚看来不过是庸脂俗粉一朵,是长时间的夜场生存条件把她彻底改变了?
田雨想想总觉得这个女人有什么不对劲。女人的直觉。
来到电梯门口时,同层楼的一户人家刚好走了过来,是一个五十多的丰腴妇人,模样很有喜感,那张脸似乎一直挂着笑容。她冲着田雨笑了笑。
“你是六零五他们家亲戚?”
田雨微微一笑,说自己是医生。
“医生?哦,他们家造孽呀,男人好些年前患上了老年痴呆,后来女儿又失踪了大半年,幸好又回来了。”妇人看来是个好管邻里闲事的大妈。
电梯门打开了,里面没有人,田雨示意大妈先进。两人进了电梯后,田雨像是想起了什么。
“阿姨,你跟他们家很熟吗?”
“看你把我叫得——”大妈倒是一脸的笑容,“叫姐,别把我叫老了!呵呵,我姓卓。”
田雨嘴甜,立即叫了声“卓姐”。
“妹呀,我跟这栋楼的人都熟。”
这位身材丰腴的大妈,这话倒是不假,邻居们都叫她“楼长”。姓卓,领居们开玩笑叫她“卓楼长”。
“你医生,是来看老的还是小的?”
市井大妈说话很直接,田雨倒是见怪不怪。
“来看小的,对了,卓姐你知道她失踪的事吗?”
“知道,这栋楼很多人都知道。”
有这样的闲人楼长传话,别说一栋楼的人,小区里恐怕大多数人都知道。
“虽然没听他们明说,不过警察来查问过,还叫我们保密,不过具体原因就不知道了,各种各样的传闻都有。”
“他爸爸患上老年痴呆,是不是因女儿失踪受了刺激?”
田雨没有留意到卓大妈在没进电梯时就说了,男人好些年前就患上了老年痴呆。
“不是,痴呆好些年了,据说是他母亲的死造成的影响,那时候他女儿好像还在读书。”
田雨进一步打听具体时间,卓大姐说应该超过十年之久。这个答案顿时让田雨感到惊讶。
十年以前,卢文洁也就十八岁上下,很可能还在念高中,那时候她父亲因为难以接受母亲去世,竟然患上了老年痴呆。真是不可思议。
田雨对卢文洁的性格很好奇,接着向卓大妈打听这方面的情况。
“我跟他们家近二十年的邻居了,你问我是问对了人。你这么负责的医生不多见啊,年纪轻轻的人也漂亮,今年也就二十四五岁吧?”卓大妈说话东一下西一下。
“哪有哪有,我都快三十了。”田雨心里倒是乐滋滋的。
“难怪都说医生懂得保养,你刚开始说你是医生我还不太信,还以为是个大学生!”
卓大妈接着说。
“你倒是跟他们女儿年纪差不多,他们家女儿是个演员,以前在北京,经常都不在家,偶尔回家最多也就呆一两天,跟邻居之间也从不说话,后来嫁人了,听说嫁了个富二代,不过没多久就离婚了……”
妇人滔滔不绝讲了起来,却没一句是田雨想要的重点。田雨跟她都出电梯,走到了小区的中庭绿化带了。这个小区建筑虽然有些旧,绿化还算不错。
“以前呢,读书的时候,你对她印象怎么样?”
“差不多二十年前,我跟他们家几乎同时搬到这里,那时候这丫头还在念小学,她没跟父母一起生活,偶尔才被父母接回这里,听说是跟奶奶住一块儿,后来十四五岁吧,才跟父母住这里。”
卓大妈说话东一句西一句的。
“我印象中那丫头不太爱说话,读书那会儿好像有点自闭,说实话,她后当了演员,简直出乎我的意料,你还别说,她出演过的几部连续剧,虽然都不算女主角,演技真别说,还像模像样!还真别说,她妈不说,我还认不出来,女大十八变,那丫头后来简直像是变了个人似的,以前虽然也乖巧,但是不像现在这么美!”
田雨却一副“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样子,整了容呗!明星哪有不整容的,多与少而已。
走到了小区大门口,田雨见打探不出太有用的信息,便和卓大妈挥手道别。
她一路上都在思考,对卢文洁的性格越发好奇,对她的过去也充满了遐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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